无题

叶冰荷站在镇口的石桥上，望着眼前这幅活色生香的景象，嘴角的笑意温柔得像浸了春水。

石板路上，挑着菜担的农妇与推着独轮车的货郎侧身相让，笑着说几句家常；巷子里，新盖的瓦房顶上飘着袅袅炊烟，隐约传来孩童朗朗的读书声——那是李知县用结余的官银盖的学堂，连曾经讨饭的娃都能进去识几个字了。

她记得刚来时，镇尾的破庙里总挤着些衣衫褴褛的流民，寒冬腊月里，常常能看见蜷缩在墙角、冻得发僵的身影。可现在，那些破庙早被改建成了粮仓和陶坊，曾经的流民成了手艺精湛的陶工、勤恳耕作的农夫，家家户户院墙上都晒着新收的粮食，窗台上摆着自家烧的陶罐，里面插着不知名的野花。

街角的药铺总是敞开着门，王掌柜的儿子继承了衣钵，见人就笑。前日里，城西的张婆婆咳得厉害，儿子背着她来看病，抓药时掏出来的钱袋沉甸甸的——那是家里种新稻子攒下的。王掌柜一边称药一边念叨：“如今日子好了，可别硬扛着，有啥不舒服赶紧来。”

桥边的老槐树底下，几个老汉坐在石凳上晒太阳，手里转着新做的木珠。其中一个曾是沿街乞讨的瘸腿老汉，如今在陶坊看火，每月能领工钱，说起话来腰杆都挺得笔直：“这日子啊，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叶冰荷低头看着桥下的流水，清澈的水里映出她的影子，脸上那道疤痕已淡成浅浅的粉痕，像一片落在颊边的花瓣。她想起那些在悬崖上挣扎的日夜，想起熬药时灼痛的指尖，想起无数个为灾情、为稻种辗转难眠的夜晚，忽然觉得，所有的疼都成了此刻心头的暖。

没有冻饿的啼哭，没有绝望的眼神，没有流离失所的仓皇。人人眼里有光，脚下有路，日子像陶窑里烧出的粗瓷碗，或许不精致，却厚实、安稳，盛得住烟火，也盛得住希望。

风从河面吹过来，带着稻禾的清香和陶土的温润。叶冰荷抬手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鬓发，转身往学堂走去——今日轮到她去教孩子们认草药，那些曾救过命的草木，也该让孩子们认得，记住这份生的坚韧。

阳光穿过她的发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辰。这人间，终于如她所愿，安稳得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