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摊支在老巷深处,炭火的红光把夏夜的风都烤得暖烘烘的。铁签上的肉串滋滋冒油,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混着啤酒泡沫,往每个人鼻尖钻。
黄昭宁坐在最外侧的位置,面前摆着杯温水。她刚摘下眼镜,鼻梁上还留着浅浅的压痕,侧脸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朱一龙坐在她斜对面,面前的烤翅只咬了一口,显然是不太能吃辣,手边那杯冰美式已经见了底。陈明昊则大剌剌地占着中间位置,手里举着串烤腰子,边嚼边含糊地说戏:“……就那段吴邪发现线索的戏,我觉得胖爷的反应得再糙一点,你知道不?就那种‘老子早猜到了’的欠揍感!”
黄俊捷往嘴里塞了口烤玉米,用力点头:“我懂!刚才走位的时候,龙哥还说,吴邪那下应该更‘怔’一点,不是立刻反应过来,得有个从迷茫到清醒的过程。”
朱一龙抬眸,目光落在黄俊捷脸上,语气温淡:“你刚才那场情绪戏就很好,吴邪知道真相时的那种失重感,你抓得挺准。”
“真的吗?”黄俊捷眼睛一亮,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姐姐,“姐,你觉得呢?”
黄昭宁正看着烤架上翻转的肉串,闻言回过神,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轻声道:“我不懂演戏,但能感觉到你站在那儿时,身上的劲是沉下去的。”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暴雨来临前的静。”
朱一龙闻言微怔,抬眼看向她。这个比喻很特别,不是从表演技巧的角度,却精准戳中了角色状态的内核。他放下没吃完的烤翅,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黄小姐对情绪的感知很敏锐。”
“可能是……见得多了。”黄昭宁含糊带过,又给黄俊捷剥了个蒜,“快吃,别光说话。”
陈明昊没注意到这细微的交流,还在滔滔不绝:“明天那场水下戏才叫难!小捷你得提前半小时泡水,不然身上的鸡皮疙瘩能把绿幕都戳破!”他拍着大腿笑,“不过龙哥更惨,得吊威亚从三楼往下跳,还得装出轻松的样子,啧啧,演员这行不好干啊!”
黄昭宁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水杯壁。水下戏、吊威亚……这些词语让她莫名想起在叙利亚的那些夜晚,侨民们躲在防空洞里,听着外面炮弹呼啸,也是这样强装镇定地互相安慰。她压下心头那点涩,抬眼看向朱一龙:“吊威亚会不会很危险?”
“习惯了就好,”朱一龙笑了笑,眼角弯出浅淡的纹路,“剧组的保护措施很到位,黄小姐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黄昭宁想说“我只是知道那种身不由己的滋味”,话到嘴边却改成,“只是觉得你们拍戏太辛苦了。”
这顿饭吃得很慢,烟火在暮色里明明灭灭。黄昭宁大多数时候都在听,听他们讨论明天的镜头怎么调度,听陈明昊吐槽道具组的烤串不如街边摊,听黄俊捷兴奋地规划着拍完戏要带姐姐去哪里玩。她偶尔插一两句话,要么是提醒弟弟别吃太多冰的,要么是给陈明昊递张纸巾,语气自然得像这烧烤摊的常客。
朱一龙好几次想问问她过去的经历——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故事,远不是“在国外待过几年”能解释的——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被她不动声色地岔开。她就像块温润的玉,把所有棱角都藏在柔和的光泽里,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却又怕唐突了那份沉静。
快散场时,黄俊捷已经吃得有些蔫,靠在椅背上打哈欠。黄昭宁摸了摸他的头:“累了就先回去休息,我跟朱老师、陈老师再坐会儿。”
陈明昊立刻摆手:“别别别!我们也该撤了,明天还得早起泡水呢!”他凑到黄昭宁面前,挤眉弄眼,“黄小姐,下次再给我们带好吃的啊!你那牛腩,比剧组的大锅菜强一百倍!”
朱一龙也站起身,对黄昭宁颔首:“今天多谢款待,黄小姐早点休息。”
送走他们,黄昭宁独自坐在空旷的烧烤摊前,看着摊主熄灭炭火。夜风里还残留着烟火和孜然的味道,远处传来剧组收工的汽笛声。她拿出手机,翻出相册里一张旧照片——那是八年前她刚到叙利亚时,在使馆屋顶拍的,背景是战火纷飞的城市,她穿着制服,脸上沾着灰尘,却笑得比今晚的灯光还亮。
原来有些故事,连最亲的人都不能说。而眼前这烟火缭绕的平凡夜晚,竟成了她漂泊多年后,最奢侈的慰藉。
她站起身,往酒店方向走去。走廊尽头,1208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黄俊捷均匀的呼吸声。黄昭宁轻轻带上门,将满街的喧嚣和心底的风沙,都关在了门外。而她不知道,隔壁1207的房间里,朱一龙正站在窗边,望着她消失在电梯口的方向,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留许久,最终只给助理发了条消息:“明天的威亚,再检查一遍安全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