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的粼光榭还浸在薄雾里，后厨的抽油烟机转着低低的嗡鸣。萧纵遥单手杵着厨房的灶台，指尖捏着勺盐，盯着锅里泛着诡异绿色的海鲜粥皱眉——前晚刷到“创新养生粥”教程，脑子一热就想试试菠菜汁混蛤蜊，结果熬出了锅像海苔酱成精的东西。
“萧哥，这能吃？”传菜的小姑娘扒着门框探头，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萧纵遥抬手把锅铲拍在灶台上，黑长发用根皮筋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懂什么？这叫森系配色。”
接着他证明似的舀勺尝了一口，脸瞬间皱成一团
“操，给狗都不吃。”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不同寻常，缓慢轻缓的脚步声。
洛时挎着单肩包站在厅堂里，清晨的波光透过落地窗斜斜铺在地板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特意提前半小时来，想着昨天萧纵遥说要带自己找灵感，总不能让人家等。可环顾四周，只看见打扫卫生的阿姨和整理餐具的服务生，没见着那抹扎眼的孔雀蓝。正想开口问，那个传菜的小姑娘便跑来说：“帅哥你找萧老板么？我马上告诉他。”未等他回话，小姑娘就跑走了。洛时只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沿。
“萧哥———，有个帅哥找你”。
“久等了！”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墨镜挂在领口，露出双亮得像浸了晨光的桃花眼，“来得挺早啊，没睡好？”
洛时抬头，正好看见他锁骨处沾了点绿色的粥渍，忍不住笑了：“你昨晚研究什么了？”
萧纵遥低头扫了眼衣服，满不在乎地抹了把：“别提了，黑暗料理翻车。”他拽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手肘撑着桌面凑近，“东西都带了？录音笔、相机，还有——”他突然顿住，盯着洛时手里的小背包，“没带外套？今早风大。”
洛时顿了片刻，才想起昨晚收拾东西光顾着装录音设备，忘了大连清晨的温差。萧纵遥没等他说话，转身往吧台走，回来时手里拎着件黑色连帽衫：“喏，应急。”他晃了晃手里的连帽衫。见洛时穿上，又替他拉了拉帽檐，刚好遮到到眉尖，乍眼一看倒还挺呆的，萧纵遥贴近洛时的耳朵低声补了句，
“昨晚就想着给你带件，怕你忘温差。”
衣服带着点淡淡的雪松味，尺寸比洛时平时穿的大了点，套在身上松松垮垮，倒正好挡风。萧纵遥蹲在储物柜前翻找，最后拎了两包黄瓜味薯片塞进洛时手里：“路上垫肚子，山顶没卖吃得的。”见洛时盯着薯片愣神，他挑了挑眉，“别跟我说你不吃，这玩意儿配海风，绝了。”
两人出了门，萧纵遥指了指停在路边的川崎H2，黑色车身泛着冷光，如刀锋般凌厉，车把上挂着个小海豚挂坠。洛时瞳孔微缩——他虽然不懂摩托车，但也知道这车型价格不菲，再看萧纵遥跨上车的动作，长腿一迈，黑色工装裤勾勒出流畅的线条，活像刚从赛道下来的骑手。
“上来啊，愣着干嘛？”萧纵遥拍了拍后座，钥匙一转，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洛时犹豫着坐上去，手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死死攥着自己的背包带。萧纵遥回头看他这副紧绷的样子，笑出了声：“你这么攥着，一会儿拐弯非甩出去不可。”他伸手把洛时的手往自己腰上按，“抱着，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掌心贴上他温热腰腹的瞬间，洛时耳尖热了，手指僵硬地蜷着，不敢用力。萧纵遥像是没察觉他的窘迫，一脚油门下去，摩托车窜了出去，风裹着海味扑面而来，吹得洛时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模糊了视线，连带着心里的紧张都散了些。
莲花峰的山顶还浸在薄云里，萧纵遥把车停在观景台旁，拎着薯片率先往前走。洛时跟在他身后，抬头就看见无垠的海面——晨雾还没散尽，像层薄纱笼在海上，跨海大桥只露出一角尖头，若隐若现，太阳刚从海平面探出头，金红色的光把海水染成了流动的碎金，远处的早出的渔船拖着长长的水线，像在画布上划开的一道银痕。
“坐。”萧纵遥拍了拍长椅，撕开薯片的包装袋
“这儿我小时候常来，能看见大半个大连的海。”
洛时挨着他坐下，录音笔放在腿上，指尖无意识按着开关。海风轻轻吹过，带着点草木的清香，远处的海浪声此起彼伏，海鸥伴鸣，他转头看萧纵遥，见他望着海面出神，墨镜滑到鼻尖，露出的眉眼没了平时的散漫，只是定在那片雾海，看云层翻涌。
“真是岁月静好啊。”萧纵遥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
洛时笑出了声：“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萧纵遥转头瞪他一眼，却没真生气，反而往他身边凑了凑：“怎么？我就不能有文艺的时候？”
“你以为我就知道天天炒蚬子？”他咬了片薯片，咔嚓声在安静的山顶格外清晰，“小时候我特皮，总跟我姐对着干。有次把她自己写的乐谱撕了，她追着我打。”“咔嚓”又一口薯片“她打我，我就往这山上跑。”
“那时候天快黑了，我躲在这块礁石后面，听见我姐喊我名字，声音都带哭腔。”萧纵遥望着海面，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她找到我的时候，本来绷着张脸，结果看见我脸上沾了点儿泥，一下子就笑了。洛时想象着那画面，忍不住笑出声：“那你没趁机服软？”
“服什么软，她都笑了，我还服软？”萧纵遥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当年的狡黠。
“那晚我们就坐在这儿，整个儿山巅全是我们的笑声。”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洛时低头看着腿上的录音笔，忽然觉得，比起海浪声，萧纵遥此刻的声音，才是最好的元素。他转头看萧纵遥，见他正盯着自己笑，眼中似有粼波荡漾，盛了天光云影。
“发什么呆？”萧纵遥戳了戳他的脸，把薯片递过去，“再不吃就没了。”
洛时接过薯片，咬了一口，清脆的声响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同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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