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铜雀春深
建安十三年的暮春，邺城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铜雀台的飞檐却已浸在暖融融的日光里。曹植握着兄长曹丕递来的酒盏，指尖触到青瓷冰凉的釉面，像触到那年洛水畔结着薄冰的水面。
“子建，这杯贺你。”曹丕的声音低沉，目光落在他新写的《登台赋》上，指尖划过“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的字句，“父亲看了，赞你笔力又进了。”
曹植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他望着兄长棱角分明的侧脸，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竟让那张素来冷峻的脸添了几分柔和。
“兄长过奖了。”他轻声说，目光不自觉地停在曹丕握着书卷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此刻正轻轻摩挲着书页，动作温柔得不像那个在军营里挥斥方遒的曹子桓。
曹丕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曹植慌忙移开视线，心跳却如擂鼓。他知道这种心思是错的，他们是兄弟，是同父同母的手足，可每当看到兄长，他总会想起少年时在洛阳城外的桃林里，曹丕为他摘下发间的花瓣，轻声说“子建，你比桃花还好看”。
“在想什么？”曹丕放下书卷，倾身靠近他，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脸都红了，莫不是醉了？”
曹植的心跳更快了，他能闻到兄长身上淡淡的墨香和皮革的味道，那是属于曹丕的独特气息，让他既安心又慌乱。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颤：“没有，只是风大了些。”
曹丕轻笑一声，伸手替他拢了拢衣领，指尖不经意地触到他的脖颈，曹植浑身一僵，像被烫到一般往后缩了缩。
曹丕的手顿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他收回手，重新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也是，春寒料峭，仔细着凉。”
曹植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空酒盏，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兄长是在意他的，可这份在意，到底是兄长对弟弟的关爱，还是……他不敢深想，也不能深想。
这时，侍从进来禀报，说曹操召他们去前堂议事。曹丕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曹植说：“走吧，父亲还在等着。”
曹植点点头，跟在曹丕身后走出书房。走廊里的春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他看着兄长挺拔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都会守着这份兄弟情谊，绝不让不该有的心思毁掉一切。
可他不知道，有些感情，一旦生根发芽，就再也无法控制了。就像洛水河畔的水草，看似柔弱，却早已在水底盘根错节，纠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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