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将罗浮仙舟古韵盎然的飞檐翘角染上一层暖金。星槎海中枢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阵阵涌来,夹杂着商贩的叫卖、星槎引擎的嗡鸣,以及远方港口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击云声。这片延续了数千年的繁华,今日却被一声突兀的惊叫划破。
“啊——!!!”
只见数道身影正从高空中急速坠落,为首的黑发青年瓦尔特·杨眉头紧锁,他身着剪裁利落的深色风衣,手中那柄造型奇特的手杖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试图稳定身形,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越来越近的亭台楼阁,计算着最糟糕情况下的着陆点。
在他身旁,粉色头发的少女三月七吓得花容失色,冰蓝色的眼眸瞪得溜圆,与她一身俏丽的短裙装扮形成了鲜明对比。她下意识地紧紧抱住身旁灰发金瞳的同伴——星。星的表情则有些奇异,并非纯粹的恐惧,反而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她手中的金属球棍甚至在坠落过程中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而队伍末尾,黑发青瞳的丹恒,面容依旧冷峻,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收缩的瞳孔,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罗浮……这个他本能抗拒的地方,竟以如此狼狈的方式回归。
就在瓦尔特准备强行使用力量缓冲,三月七和星几乎要闭上眼睛迎接冲击的瞬间——
一道清冽的流光自四人中闪现!
一直沉默跟随的白衣少年南柯,眸中掠过一丝茫然,仿佛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他足下轻点,一柄由纯粹灵力凝聚而成的半透明古剑骤然出现,剑身流转着温润的光华,隐隐有凤凰暗纹盘旋。他左手迅疾如电,精准地揪住了瓦尔特和丹恒的后衣领,右手随意一挥,一道柔和却坚韧的光绳便将惊呼着的三月七和星拦腰捆在一起,如同串起了两只受惊的猫咪。
风声戛然而止。
几人悬停在空中,微微晃荡。瓦尔特·杨推了推有些歪斜的眼镜,长长舒了口气,侧头看向南柯,眼神复杂。这位失忆的同伴,其力量总是如此莫测而及时。
“哇!得……得救了!”脚踏实地后,三月七拍着颇具规模的胸口,大口喘息,脸颊因惊吓和激动泛着红晕,“南柯你太厉害了!不过下次能不能用更优雅点的方式?本少女的形象都快毁啦!”她一边抱怨,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粉色发丝和裙摆。
星则完全没在意形象问题,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测器,牢牢锁定在南柯脚下那柄正缓缓消散的灵力古剑上,金色的眼眸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想学。”她言简意赅,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教我。”
南柯收起灵力,光绳与古剑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他依旧是那副温和模样,嘴角噙着令人安心的浅笑,一身素白的长袍纤尘不染,衬得他黑发白肤,气质出尘。然而,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眼底深处那挥之不去的迷雾。“抱歉,情急之下,失礼了。”他的声音清润,带着歉意,“至于御剑……那是身体自己记住的,我……不知其法,亦无法传授。”
他的解释一如既往。悬挂在他胸前、贴肉佩戴的那枚名为“琼音”的环形玉佩,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温润的光晕,仿佛在无声地吞噬着任何可能触及真相的涟漪。
短暂的插曲很快被不速之客打断。几只形貌扭曲、周身缠绕着不祥气息的魔阴身从角落扑出。战斗短暂而激烈。星挥舞着球棍虎虎生风,三月七的冰箭精准地限制着敌人的行动。在击溃怪物,看着它们化作一地金黄银杏叶后,一位声音清亮的狐人少女出现,引他们脱离险境。
然而,更大的变故,发生在他们抵达安全角落,那位引路的狐人少女转过身来的瞬间。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仙舟飞行士制服,勾勒出矫健的身姿。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头雪白的长发,以及发间那双同样雪白、此刻正因惊愕而微微抖动的狐耳,身后一条蓬松的白色狐尾也僵直了。她的面容姣好,带着狐人特有的灵动,此刻却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看见了,你们是从天……”她的目光本能地先扫过气质独特的丹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当她最终看清站在稍后位置的南柯的脸时,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白珩——这位曾经云游星海、笑语嫣然的金牌飞行士,此刻如遭雷击,瞳孔剧烈收缩。那白色的发丝,那双清澈却陌生的眼眸,那几乎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面容轮廓……以及初见时那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跨越了生死界限的悸动,此刻如同海啸般轰击着她的心神。
南柯不明所以,只是循着感觉望去,对上了白珩那复杂到极致的目光——震惊、狂喜、愧疚、悲伤……种种情绪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混杂在一起。
视线交汇的刹那!
嗡——!
南柯胸口的“琼音”不受控制的,剧烈震颤起来。
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剧痛从头颅深处炸开,伴随着令人窒息的憋闷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
“呃……”他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死死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视野迅速被黑暗和重影吞噬,天旋地转。他甚至没能听到白珩那声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呼喊,身体便已不受控制地向后软倒。
“南柯!”
一直留意着他状态的丹恒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托住了他倒下的身躯。然而,下一刻,柔和却刺目的白光自南柯体内涌出,将丹恒的臂弯映照得一片透亮。光芒中,南柯的身形急速缩小、变形……
光芒散尽,丹恒掌心躺着的,不再是他熟悉的同伴,而是一只通体雪白、羽毛蓬松、看起来圆润又脆弱的小鸟。
小白鸟似乎也懵了,它晃了晃脑袋,发出一声细弱又茫然的:“叽?”
然后,它扑棱着稚嫩的翅膀,摇摇晃晃地飞离了丹恒的掌心,落在了旁边低矮的栏杆上。
“他……他变成鸟了?!”三月七捂住了嘴,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可思议。
场面瞬间失控。小鸟似乎被众人的反应惊吓到,再次起飞,开始在空中笨拙而又惊慌地乱窜,时而撞上垂落的藤蔓,时而险之又险地掠过飞檐。
“小心!”
“快回来!”
“别撞到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