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看海好不好”

四月的风裹着试卷油墨的气息，掠过高三（7）班的窗棂时，总带着几分喘不过气的沉。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被擦了又写，红色粉笔印子像根细细的弦，绷在每个低头刷题的人心里。

沈卿容的笔尖在数学压轴题上顿了顿，草稿纸写满了半页，思路却卡在最后一步。窗外的梧桐新叶已经密得能筛下碎金，她下意识抬眼，视线越过三排课桌，落在斜前方的背影上。陆鸣一正低头演算，阳光落在他微蹙的眉骨上，发梢沾着点细碎的光，连握笔的姿势都带着惯有的认真。

像是感应到什么，他忽然偏过头，目光精准地撞进她的眼底。沈卿容心头一跳，慌忙收回视线，指尖攥着笔杆微微发烫，耳尖悄悄漫上薄红。等她再鼓起勇气抬眼时，只看见他转回去的背影，桌角却多了一张折成小方块的便签，被他用指尖轻轻推到了桌沿。

下课铃刚响，教室里立刻漾起低低的喧哗，有人趴在桌上补觉，有人围在一起讨论题目。沈卿容捏着那张便签，指尖慢慢展开——是他熟悉的字迹，遒劲里带着点温柔，写着刚才那道题的辅助线做法，末尾画了个小小的橘子糖图案，旁边缀着一行小字：“别慌，我教你。”

她抬头时，陆鸣一已经绕过课桌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错题本，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最后一步要构造全等三角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少年人清冽的气息，“你看这里，把BC延长到点D……”

指尖落在她的草稿纸上，笔尖划过的痕迹清晰又温柔，偶尔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窗外的风拂进来，带着梧桐叶的清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让沈卿容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松了下来。

“懂了吗？”他侧头看她，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像把星光揉了进去。

沈卿容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嗯，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他笑了笑，指尖敲了敲她的错题本，“晚上晚自习结束，我在梧桐巷口等你，把这几道同类型的题再讲一遍。”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看着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心里像揣了块温热的橘子糖，甜意慢慢漫过紧绷的神经。

晚自习的灯光亮到很晚，等沈卿容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学楼时，夜色已经浓了。梧桐巷口的路灯亮着暖黄的光，陆鸣一靠在梧桐树上等她，手里拿着两杯温热的豆浆，见她过来，立刻迎上去。

“刚买的，还是热的。”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她，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手，下意识拢了拢她的书包带，“今天风大，走快点。”

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回响。没有太多话，却带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他知道她最近睡眠浅，会在她桌洞里偷偷放一盒安神的香薰；她知道他刷题到深夜会饿，总会在书包里藏一块他爱吃的芝麻糖。

“高考结束后，”陆鸣一忽然开口，声音在夜色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我们去看海好不好？”

沈卿容握着豆浆杯的手紧了紧，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到掌心。她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眼底，亮得像星星。“好啊，”她轻声说，嘴角扬起浅浅的笑，“一言为定。”

巷口的梧桐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们的约定伴奏。倒计时的数字还在一天天减少，可只要身边有彼此，那些紧张与不安，似乎都变成了笔尖下的星光，映着藏在心底的温柔，慢慢走向那个充满希望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