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好多……不同的……火……”
林烬那微弱却清晰的呓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艾莉亚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不同的火?他真的感应到了!在源火初次全面爆发、灵魂与某种本源短暂连接的瞬间,他窥见的不仅仅是自身的力量,还有那散布在广阔世界之中,与他同源而不同质的其他“火种”!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甚至暂时冲淡了外界“凝视者”带来的威胁感。艾莉亚湛蓝的眸子里光芒急闪,她迅速压下心中的震撼,意识到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稳定林烬濒临崩溃的灵魂状态。
她再次尝试将光明圣力注入林烬体内,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强行滋养,而是将圣力化为最纤细、最温和的丝线,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网,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布满细微裂痕的灵魂容器,试图从外部进行加固和安抚。同时,她低声吟唱着安抚灵魂的古老祷文,声音空灵而宁静,试图抚平那因力量过度爆发而激起的灵魂涟漪。
这种方法起效甚微,但至少,林烬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呼吸也略微平稳了一些。
就在这时,偏殿的门被猛地撞开,卡尔踉跄着冲了进来,他的肩甲碎裂,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外面的战斗极其惨烈。
“艾莉亚牧师!情况不妙!”卡尔的声音急促而沙哑,“那怪物的精神冲击太强,雷恩大人也只能勉强牵制!普通的守卫和我的斗气根本无法长时间抵抗它的侵蚀,已经有守卫出现狂乱症状了!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他的目光落到床上昏迷的林烬身上,焦急道:“他怎么样?能移动吗?”
艾莉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了一眼林烬苍白的面孔,又感受了一下他体内那极不稳定的灵魂状态,果断摇头:“他现在灵魂受创,强行移动,尤其是在颠簸的马背上,可能会导致不可逆的损伤,甚至……灵魂消散。”
卡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就在这进退维谷之际,艾莉亚的目光无意间再次扫过林烬右手那清晰的金色印记。一个大胆的、近乎亵渎的念头划过她的脑海。神殿的圣光与这古老的源火本质似乎截然不同,甚至互相排斥。那么,如果不再试图用圣光去“治愈”,而是尝试去……“共鸣”呢?
就像刚才指尖触碰印记时感受到的那浩瀚回响?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这违背了她所学的一切教义,光明之主的力量是唯一至高无上的治愈之源。但此刻,常规手段已然无效。
“帮我扶住他,让他坐起来。”艾莉亚对卡尔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卡尔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软绵绵的林烬扶起,靠在床头。
艾莉亚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仿佛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随后,她睁开眼,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和纯净。她没有再凝聚圣光,而是缓缓地,将自己那双萦绕着淡淡圣辉的双手,轻轻覆在了林烬紧握的右手之上,完全覆盖了那道火焰印记。
没有预想中的排斥与冲突。
就在她双手覆上的瞬间——
“轰!”
艾莉亚的识海之中,仿佛有惊雷炸响!她并非感受到了火焰的灼热,而是“看”到了一片无垠的、黑暗的虚空。而在那虚空之中,林烬的灵魂如同一盏风中残烛,摇曳不定,其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痕。
但紧接着,一点金色的光芒自那残烛中心亮起,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团温和而坚韧的金色火焰,静静地燃烧着,努力维系着烛火不灭。那,就是源火的本源,尽管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古老威严。
艾莉亚福至心灵,她放弃了所有光明祷文,只是纯粹地、毫无保留地,将自己那充满悲悯与守护意志的灵魂之力,如同涓涓细流,导向那团金色的火焰。
不是治愈,不是灌输,而是……陪伴与支撑。
奇迹发生了。
那团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金色火焰,在接触到艾莉亚那纯净无暇的灵魂之力后,竟渐渐平复下来,燃烧得更加稳定。它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港湾。火焰的光芒顺着灵魂的裂痕蔓延,所过之处,那些细微的裂痕虽然没有立刻愈合,但却停止了恶化,并被镀上了一层极其微弱的、融合了金色与乳白的光晕,变得稳固起来!
这是一种超越了力量体系界限的、纯粹灵魂层面的共鸣与守护!
外界,卡尔惊愕地看到,林烬原本惨白的脸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深沉而平稳。更让他惊讶的是,艾莉亚的身上并未散发圣光,但她整个人的气息却仿佛与林烬连接在了一起,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而古老的光辉。
偏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然而,这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神殿大门方向传来,伴随着砖石碎裂和守卫们凄厉的惨叫!整个偏殿都随之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
卡尔脸色剧变,猛地抽出长剑冲向门口:“它们攻破大门了!”
几乎在巨响传来的同时,床榻上的林烬,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似乎外界巨大的动静和危机的逼近,正在强行将他从深度的昏迷中拉扯出来。
艾莉亚也感受到了那股愈发逼近的、冰冷粘稠的恶意,她紧张地看着林烬。
在又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和雷恩一声愤怒的暴喝之后,林烬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初时一片茫然和虚弱,没有聚焦。但下一秒,外界厮杀声、咆哮声、建筑崩塌声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耳中,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首先看到的,是近在咫尺、脸色苍白的艾莉亚,以及她覆在自己手上的、微微颤抖的双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而柔和的力量,正通过这接触,支撑着他那千疮百孔的灵魂。
随即,他的目光越过艾莉亚,看到了门口持剑戒备、如临大敌的卡尔,以及从走廊方向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怪物嘶吼和兵器交击之声。
危险!极度的危险正在逼近!
林烬深吸一口气,试图调动力量,却只引来灵魂一阵针扎似的刺痛和更深的虚弱感。现在的他,连站起来都困难,更别提再次引动那可怕的金色火焰了。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了偏殿的门口,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卡尔厉声大喝,挥剑上前,剑刃碰撞声刺耳响起!
一颗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令人san值狂掉的眼珠,缓缓从门框边缘探出,冰冷而贪婪的目光,再一次,死死地锁定了刚刚苏醒、虚弱不堪的林烬!
(第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