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林烬感觉自己像一片残破的叶子，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被撕扯、碾压。清道夫那冰冷的抹杀意志，逻辑悖论带来的认知混乱，以及强行穿越维度壁垒的创伤，如同三重烙印，深深灼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了沉重的黑暗。是感知在缓慢恢复。
首先感受到的，是灼烧般的痛楚，从四肢百骸传来，尤其是胸口和背部，仿佛仍有利刃在搅动。紧接着，是喉咙如同被烙铁烫过般的干渴与腥甜。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勉强分辨出自己似乎躺在一片粗糙、冰冷的岩石上。周围弥漫着熟悉的、属于熔炉虚空的灼热与混乱的能量气息，但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不同。
他试图移动手指，却引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醒了？”一个略显沙哑、带着警惕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烬心中一惊，强忍着剧痛，猛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影蜷缩在离他不远的平台阴影处。那人看起来同样狼狈，衣衫褴褛，脸上布满污垢和疲惫，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正紧紧地盯着他。
不是熔炉造物，也不是执法官。是和他一样的……被困者？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林烬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肺部的伤痛。他本能地尝试调动混沌之火，却发现体内的混沌漩涡如同被巨石压住，旋转极其缓慢、晦涩，只能勉强维系着最基本的生机，根本无法用于战斗或防御。
他现在虚弱得连一个普通人都可能打不过。
“你可以叫我‘老猫’。”那人没有靠近，依旧保持着距离，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至于这里？哼，不过是熔炉垃圾场的一个小角落罢了。专门堆放我们这些没什么价值，又暂时没被彻底‘回收’的……废料。”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自嘲和绝望。
林烬心中一沉。垃圾场？废料？看来熔炉对于失去价值的“囚徒”或“行走者”，并非立刻净化，而是集中丢弃在这种地方，任其自生自灭，或者等待最终的清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查看周围环境。这是一个相对较小的平台，能量沟壑几乎完全干涸，平台表面布满了战斗和岁月留下的疮痍。除了他和老猫，远处还零星蜷缩着几个同样死气沉沉的身影，对林烬的苏醒毫无反应，仿佛早已放弃了希望。
绝望的氛围，如同实质的霉菌，在这里滋生蔓延。
“你是怎么来到这‘好地方’的？”老猫似乎很久没和人说话了，带着一种病态的好奇，“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在试炼里被正常淘汰的。惹上‘巡猎者’了？还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烬身上那些明显的、非熔炉造物造成的伤口。
林烬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感受着自身的状态。伤势极其严重，力量近乎枯竭，身陷绝地……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绝境都要令人绝望。
然而，就在他心神沉入体内，试图引导那丝微弱的混沌之火修复伤势时，异样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那并非来自他自身的力量，而是来自……脚下这座死寂的平台，以及周围虚空中流淌的熔炉能量。
当他那沉寂的混沌之火微微流转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平台那干涸的沟壑深处，以及虚空中那些混乱的能量流，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
不再是之前那种需要强行抽取、转化的感觉，而是一种更温和、更本质的……呼应！
这感觉……就像他体内的混沌之火，与这熔炉虚空的能量，本应是同源之水，只是之前他一直站在水面上舀水，而现在，他仿佛沉入了水中，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他尝试着不再去“命令”混沌之火，而是放松心神，让自己彻底沉浸在这种“共鸣”之中。
奇迹发生了。
一丝丝微不可查的、精纯而温和的金红色能量，不再需要他费力引导，便自发地从干涸的沟壑中渗出，从虚空中剥离，如同归巢的倦鸟，悄无声息地融入他的身体，汇入那近乎停滞的混沌漩涡。
没有狂暴的冲击，没有灼烧的痛苦。这些能量仿佛经过了某种天然的“过滤”与“调和”，变得极易吸收，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灵魂。
背后那恐怖的剑伤传来麻痒的感觉，断裂的骨头在微弱能量的滋养下开始弥合，枯竭的精神力也如同久旱的土地得到了细雨滋润。
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烬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种与熔炉能量的亲和度，远超他获得“行走者”权限之时！仿佛他经历了与清道夫的生死对抗，经历了逻辑悖论的冲击后，他体内的混沌之火，发生了某种本质的蜕变，与这片熔炉虚空的“底层规则”产生了更深的联系？
老猫似乎也察觉到了林烬身上那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能量流动，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猛地站起身，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诡异的事情。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老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里的能量……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主动回应你？！”
他的惊呼引起了远处那几个麻木身影的注意，他们纷纷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活物”的情绪——震惊，以及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冀？
林烬没有理会老猫的惊骇，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这种新奇的“混沌共鸣”状态中。他感觉到，自己与这片被阴影控制的熔炉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种极其微妙、超越了权限与囚禁的全新关系。
他不再是行走者，也不再是潜行者。
他仿佛成了这熔炉本身的一部分，一个……拥有了自我意识的“器官”？
然而，就在他贪婪地吸收着能量，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体内混沌漩涡重新焕发出微弱却坚定的灰色光芒时——
一股庞大、冰冷、充满了贪婪与审视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微弱的气息惊醒，猛地从熔炉虚空的极深处扫过！
这意志，远比熔炉守卫、甚至牧羊人更加浩瀚、更加古老！它并非针对某个个体，而是如同例行巡查般扫过这片“垃圾场”。
但在掠过林烬所在的平台时，这股意志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瞬，但林烬清晰地感觉到，一股仿佛能洞穿他灵魂本质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落在了他体内那正在与熔炉共鸣的混沌之火上。
冰冷的意志中，闪过一丝清晰的疑惑，随即化为一种发现了稀有标本般的……浓烈兴趣。
下一刻，那庞大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林烬却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知道，自己刚刚愈合的伤口下，已经被打上了一个无形的、更加危险的……标记。
（第四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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