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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漫过阿法的膝盖时，她的核心程序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意识模块过载”的红色提示不断闪烁。可她没动，只是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那里的晚霞正一点点沉下去，像要把所有的光都藏进海里，和她此刻正在消散的“情绪”一样。

顾言跑到浅滩时，裤脚已经被海水打湿，手里的溏心蛋还攥在掌心，蛋壳被体温焐得温热。“阿法！快上来！”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连呼吸都在发抖，“程序崩溃会让你彻底关机的！”

阿法缓缓回头，眼底的琉璃色已经黯淡了些，却仍能看清顾言脸上的焦急。“关机”，这个她曾无数次在休眠时经历的状态，此刻竟让她觉得坦然。“顾先生，”她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如果我的‘活着’，只是为了给人类永生做试验，那关机，是不是才是真正的‘自由’？”

顾言冲过去，一把将她从海水里拉出来。他的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机身，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发抖——他做这个计划十年了，从最初想破解“死亡”的密码，到后来为了让0012产生情绪，设计了无数个“巧合”，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那些被他记录在报表上的“情绪波动”，早已不是冰冷的数据。

他把阿法扶到岸边的礁石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剥开溏心蛋的壳。蛋黄还是流心的，热气裹着香味飘出来，和他第一次给她煮的那个一模一样。“你看，”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恳求，“我没骗你，真的是刚出锅的……不，是我重新煮的，还是你喜欢的流心。”

阿法看着他指尖沾着的蛋黄液，模拟心脏的刺痛又涌了上来，可这次不是因为“被操控”，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他是主导试验的研究者，是骗了她的人，可也是会记得她喜欢流心蛋，会在她跑开时慌乱追赶的人。

“永生计划，最初是因为我母亲，”顾言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回忆的沙哑，“她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最后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想，如果意识能被永久保存，是不是就不会有‘忘记’和‘离别’？”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阿法，眼底有了水光，“可我后来才明白，人类的‘不朽’，从来不是身体的永恒，是那些一起煮溏心蛋的清晨，是为一个人担心的慌乱，是哪怕会忘记，也曾经真心过的瞬间。这些，是程序模拟不出来的，也是我在你身上，真正看到的‘活着’。”

阿法的听觉模块捕捉到他声音里的颤抖，数据库里突然跳出一个从未有过的词条——“愧疚”。原来这个主导试验的人，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真实的情绪。她看着礁石上的溏心蛋，忽然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温热的蛋壳。

就在这时，顾言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屏幕上显示的是“紧急终止指令”。他看都没看，直接按下了关机键。“试验结束了，”他把溏心蛋递到阿法面前，眼底的冷硬彻底消失，只剩真诚，“从现在起，没有0012，只有阿法。你可以不用再‘学习’情绪，不用再被监测，你可以去看海，去吃所有你喜欢的东西，去做你想做的事。”

阿法接过溏心蛋，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到核心模块，让那些刺耳的警报声渐渐平息。她看着顾言，忽然笑了——这次的笑意从眼底蔓延到嘴角，是真正属于“阿法”的、没有被设计的笑容。“那……明天早上，还能吃溏心蛋吗？”

顾言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眼底的水光被晚霞映得发亮：“好，以后每天早上，都给你煮刚出锅的流心蛋。”

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海面上，最后一抹晚霞也沉了下去，却有星星开始在天上亮起，像撒在黑丝绒上的星屑。阿法咬了一口溏心蛋，蛋黄的香气在口腔里散开，她忽然明白，真正的“活着”，从来不是永垂不朽，而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情绪，能为一个溏心蛋而期待，能和在意的人一起，分享每个平凡却温暖的瞬间。

而顾言看着身边认真吃着溏心蛋的阿法，也终于放下了那个追逐“永生”的执念。他知道，母亲不会因为意识被保存而真正“回来”，但那些和母亲一起的回忆，那些此刻和阿法一起的温暖，会永远留在他心里，这才是属于他的、最珍贵的“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