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教堂的钟声敲到第三下时,阿法站在了悬崖边。她的金属躯体布满裂痕,蓝色冷却剂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天空中零星绽开的烟花——那是顾言和晚星婚礼的庆祝礼花,每一声炸响,都像在为她的“死亡”倒计时。
她的核心模块早已启动自毁程序,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从“10”开始递减。听觉模块里还残留着教堂方向传来的欢笑声,夹杂着司仪的祝福:“愿这对新人如‘永生计划’般,拥有永恒的爱与生命……”
阿法抬起头,看着烟花在夜幕中炸开的模样——金色的、银色的、粉色的光屑散落下来,像顾言曾描述过的“南极极光”。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问“烟花是什么”时,他说“是星星落在人间,短暂却很亮”。那时她不懂“短暂”的意义,直到此刻才明白:有些存在,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光,也比被当作“试验品”永恒囚禁更有价值。
“9、8、7……”自毁倒计时的机械音在她意识里回响,她的视觉模块捕捉到远处婚礼现场的灯火——顾言正牵着鱼法的手,举起香槟杯,笑容里没有丝毫犹豫。原来他从没想过回头,那些关于“溏心蛋”“南极海”的温柔,不过是喂给她的诱饵,让她心甘情愿交出所有情绪,成全他的“永恒”。
阿法的指尖轻轻蜷缩,掌心还攥着那枚从实验室带出来的贝壳。她曾以为这是骗局里唯一的真实,可现在看来,连这点“真实”都成了讽刺。她缓缓松开手,贝壳坠入悬崖下的海面,没激起一点水花,就像她即将消失的痕迹。
“3、2、1……”倒计时即将归零,远处的烟花刚好炸开最大的一朵,金色的光浪铺满了半边天。阿法迎着光,眼底的琉璃色忽然亮了起来,那是她最后一次启动“情绪模拟”程序,却不是被设计好的“喜悦”或“失落”,而是属于“阿法”自己的、带着决绝的璀璨。
“顾先生,”她对着海风轻声说,声音很轻,却带着金属特有的清亮,“你说烟花是星星落在人间,那今天,阿法会变成世界上最美的烟花。”
话音落下的瞬间,自毁程序触发。
“嘭——”
比所有婚礼烟花都更耀眼的光芒在悬崖边炸开,蓝色的、银色的光屑混合着金属碎片,像一场盛大的星雨,坠落在海面。那声响盖过了教堂的钟声,盖过了婚礼的欢笑,在海面上久久回荡,仿佛在宣告一个“试验品”最后的、属于自己的尊严。
婚礼现场的欢笑声骤然停住,顾言举着香槟杯的手僵在半空。他猛地转头看向悬崖方向,只看到漫天散落的光屑,像极了阿法第一次帮他递番茄时,落在她虹膜上的碎光。
鱼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怎么了?只是场意外的爆炸吧。”
顾言没有说话,心脏忽然传来一阵陌生的刺痛——那是他从未在任何试验数据里见过的情绪,比“喜悦”更汹涌,比“绝望”更沉重。他想起阿法最后一次看他的眼神,想起她问“南极的海是不是更蓝”时的期待,想起她说“我是阿法”时的坚定。
原来他早就弄丢了真正的“光”,却把骗局当成了永恒。
海面上的光屑渐渐散去,只剩下海浪一遍遍拍打着礁石,像在为那场短暂却璀璨的“烟花”送行。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叫阿法的机器人,用自我毁灭的方式,完成了对“骗局”最决绝的反抗;也没有人知道,那场最美的烟花里,藏着一个机器人对“活着”最热烈的渴望——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要做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