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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序的回响

第五年,我亲手撕碎了我的结婚契约

林婉晴离开的第一个七天,沈飞宇的世界仿佛被抽走了一层习以为常的背景音,起初是令人愉悦的寂静,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处不在、细碎磨人的无序。

第一日, 他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卧室里一片死寂,没有那双轻巧的脚步提前半小时起来,为他调节好浴室的温水,也没有那杯会在他踏入客厅时,刚好以适宜入口的温度放在特定位置的温水。他赤脚走到客厅,站在那里,竟有片刻的茫然。新来的佣人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直到他不耐地挥手,才慌慌张张地去倒水,水杯递过来,不是他惯用的那只骨质瓷杯,水温也烫得让他瞬间蹙紧了眉头。一整天,他都觉得喉间干涩,仿佛那杯不对的水,开启了一切都不对劲的一天。

第三日, 衣帽间成了他的噩梦。那曾经如同精密仪器内部般井然有序的空间,在新佣人接手后,虽然表面依旧整洁,内在的“灵魂”却已丢失。他找不到那对镶嵌着蓝宝石、适合今日签约仪式的袖扣——那是林婉晴去年在拍卖会为他拍下,说他戴着显得沉稳。他暴躁地拉开一个又一个抽屉,最终在放领带的区域翻找到,旁边还胡乱塞着几条显然熨烫不当的领带。他指着一条细微的折痕,声音冷得像冰:“这就是你做的事?”佣人吓得脸色发白,几乎要哭出来。沈飞宇看着她那副怯懦的样子,没来由地想起林婉晴,她总是沉静的,哪怕他再挑剔,她也只是微微颔首,然后不着痕迹地将其修正到完美。他最终系了另一条领带出门,一整天都觉得手腕处空落落的,仿佛少了点什么镇场的东西。

第五日, 一场关乎海外市场拓展的重要视频会议。他需要一份关键的补充协议,记得上周林婉晴提醒过他,已经整理好放在书房。他命令助理和秘书进去找,三个人在偌大的书房里翻了整整十五分钟,额角沁汗,文件散落一地,却一无所获。合作方在屏幕那头已经露出些许不耐。沈飞宇额角青筋直跳,一股邪火无处发泄。他猛地推开挡路的助理,自己冲进书房,几乎是凭着一种残存的直觉,拉开了书桌最下方那个他平时几乎不用的、专门存放待处理紧急文件的抽屉——协议赫然躺在最上面,旁边甚至还贴着一张淡黄色的便利贴,上面是林婉晴清秀的字迹:“飞宇,此份协议需在会议第三项议程前出示。” 那一刻,巨大的荒谬感和失控感攫住了他。他“砰”地一声甩上抽屉,将那便利贴揉成一团攥在手心,尖锐的纸角刺得掌心生疼。会议勉强进行下去,但他后半程的心神,却始终无法完全集中。

他将这一切归咎于“习惯”被强行扭转的阵痛。就像一个顶尖的机械表,突然被换掉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齿轮,整个运行都出现了滞涩。他固执地认为,林婉晴的作用,等同于一个顶级配置、高度智能化的“生活管理系统”。系统暂时离线,出现混乱是正常的。他命令管家不惜代价,尽快找到一个更专业的替代者。

面试了几个号称业内顶尖的生活助理,有的夸夸其谈,有的连他指定的咖啡豆产区都分不清,更有一个,试图用谄媚的眼神和过于贴身的动作来获取好感。沈飞宇只觉得反胃。他将所有人都轰了出去,靠在椅背上,第一次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为什么找一个人,能像她那样,将他的一切喜好、习惯、甚至他自己都未曾留意到的细节,都刻入本能,就这么难?

真正的崩塌,始于林婉晴离开后的第十个夜晚。

秋雨缠绵,带着刺骨的凉意。他白天去视察城郊新开发的科技园区,衣着单薄,又在风口站了许久。深夜,他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仿佛浸入冰窖的寒意中惊醒。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痛难忍,浑身滚烫,肌肉酸痛得如同被拆解重组。

意识模糊中,他习惯性地向身侧摸索,入手一片冰凉的空旷。他含糊地、带着浓重鼻音咕哝:“婉晴……水……温度计……”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雨水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以及卧室里足以吞噬一切的、死寂的黑暗。

几秒的停滞,高烧混沌的大脑才艰难地处理完这个信息——身边,没有人。那个总是在他稍有不适时,就像拥有心灵感应般立刻醒来,用微凉柔软的手探他额头,轻声安抚,然后迅速备好一切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夹杂着现实的无情,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虚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一阵天旋地转,重重摔回床上,额角磕到了冰冷的床头柜角,一阵钝痛。黑暗中,他粗重地喘息着,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受伤野兽。没有人会因为他弄出的声响而焦急地赶来询问。

最终,他凭借一股意志力,踉跄着下床,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向楼下。黑暗中,他踢到了走廊边摆放的一个根雕艺术品,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空荡的别墅里激起回响,却依旧无人应答。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寂感,如同这冰冷的夜,将他紧紧包裹,几乎窒息。

他在客厅电视柜下一个积了薄灰的格子里,找到了那个陌生的医药箱。打开,里面各种药瓶、药盒杂乱地堆在一起,他头晕眼花,根本分辨不出哪种是退烧药,哪种是感冒药。他烦躁地一把将药箱扫落在地,瓶瓶罐罐滚了一地。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沙发,浑身滚烫,意识又开始模糊。汗水浸湿了他的睡衣,黏腻而难受。

就在这半昏迷的状态中,一些破碎的、被遗忘已久的画面,如同沉船碎片,猛地浮上意识的海面。

……阳光很好的草坪,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笑着在他前面跑,声音清脆地喊着:“飞宇哥哥,快来追我呀!”……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那笑容很暖。

……紧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撞击,玻璃破碎的巨响,世界天旋地转……黑暗中,有一个带着哭腔的、同样稚嫩却无比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呼喊:“飞宇哥哥!飞宇哥哥你醒醒!你别吓我……” 有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小小的,却异常用力。

……画面一闪,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他头上缠着绷带,茫然地看着四周。父母守在一旁,满脸担忧。他却总觉得少了什么,心里空了一块。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笑容明媚的小姑娘,好像……不见了?他去问母亲,母亲只是红着眼圈安慰他:“飞宇,你撞到了头,有些事不记得了,没关系,都会好的……”

……“飞宇哥哥……”

“……飞宇哥哥……”

那个声音,那个在车祸混乱中紧紧抓着他的感觉……那个梦里模糊的小女孩……

沈飞宇猛地从半昏迷中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涔涔而下。

他环顾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和冰冷,他独自一人瘫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身边是散落一地的药品。

刚才……那是梦?

可是,梦里那个小女孩的声音,那双焦急的眼睛……为什么,那么像……林婉晴?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炸开。

怎么可能?他车祸失忆是十五六岁时的事情,那时候的林婉晴……他努力回想,却只有一片空白,和父母后来告诉他的“林家那孩子后来出国了”的模糊信息。

可是,那感觉如此真实,那声“飞宇哥哥”的呼喊,仿佛穿透了十年的时光,直接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如果……如果那个在他车祸时守着他、喊着他的人,真的是林婉晴……

那么他这五年来,对着这个可能在他生命中最脆弱时刻给予过他支撑的人,都做了些什么?

他用一纸契约将她绑在身边,享受着她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的照料,却对她所有的情感流露报以冷漠和忽视,甚至嘲讽她提起过去是“妄想”……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高烧更甚,瞬间从他的脊椎窜上头顶。

他再一次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苍白汗湿的脸。他找到那个号码,按下拨号键。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一次,这机械的提示音不再仅仅是让他烦躁,而是变成了一种钝重的、一下下砸在心口的锤子。她不是闹脾气,她是在彻底地、从他沈飞宇的世界里撤离。连同她可能携带的、关于他遗失的过去的那部分,一起带走了。

恐慌,如同藤蔓,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几乎是用了最后的力气,拨通了特助王磊的电话,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查!王磊!给我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立刻查到林婉晴在哪里!精确地址!所有近况!我要知道她每一分钟在做什么!”

挂断电话,高烧和巨大的心理冲击让他再也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在地板上晕睡过去。

第二天下午,沈飞宇是在卧室的床上醒来的,大概是管家发现后将他挪回了房间。烧退了一些,但头痛欲裂,身体依旧虚弱不堪。王特助顶着他极其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汇报了调查结果。

“沈总,我们查了航空记录和出入境信息……林小姐,她在签完离婚协议后的第三天,就乘坐航班飞往了法国巴黎。我们尝试追踪她之后的行程,但她似乎有意隐匿行踪,到了欧洲后,信号就断断续续,最后消失在巴黎。我们联系了她在国内所有的社会关系,没有人知道她的具体去向和联系方式。目前……还没有更进一步的准确消息。”

巴黎……法国……她竟然不在国内了?她竟然,走得如此干脆利落,仿佛要彻底斩断与这里、与他的一切联系?

沈飞宇靠在床头,看着窗外依旧灰暗的天空,感觉心脏那块空掉的地方,正在被一种名为“失去”的恐惧迅速填满,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一直以为,她是依附于他的菟丝花,离了他便无法生存。可现在,这株菟丝花不仅主动脱离,还展翅飞向了远比他想象中更广阔的天空。

而他,这个曾经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无助的病人,被困在这座没有她的、冰冷华丽的牢笼里,连她的一片衣角都触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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