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未来的约定

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数字，从三位数无情地跳转到两位数，最终定格在刺眼的“1”上。明天，就是高考。

教室里的气氛像是被拉满的弓弦，紧张、期待、离愁别绪，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里，几乎凝成实质。课桌上堆积如山的书本和试卷暂时失去了往日的重要性，更多的同学在互相写着毕业纪念册，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诉说着对未来的憧憬与不安。

丁程鑫整理着抽屉里积攒了三年的东西——写满批注的课本，一叠叠泛黄的试卷，还有那本厚厚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的灵感札记。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一段回忆，尤其是这本札记，里面不仅有心血来潮的涂鸦和故事片段，更夹杂着不少与马嘉祺有关的痕迹：讨论数学题时随手画下的辅助线，图书馆里记录下的音乐名称，甚至还有某次马嘉祺在他本子上留下的、关于一道物理题的精妙思路。

他的动作有些慢，带着明显的留恋。高中三年，像一场匆忙而斑斓的梦，如今终于走到了尾声。他知道，走出这个教室，他们都将奔赴更广阔的天地，但这也意味着，他和马嘉祺将要面临分离。

马嘉祺收拾东西的动作依旧利落、有条不紊。他将重要的笔记和参考资料分门别类地放进书包，那些做过的卷子和用尽的草稿纸则被整齐地摞在一起，准备处理掉。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仿佛明天只是一场普通的模拟考。但丁程鑫注意到，他偶尔会停下动作，目光落在窗外那片他们看过无数次的香樟树影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样属于这个夏天的怅惘。

放学铃声最后一次为他们响起，悠长而郑重。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涌出教室，许多同学都留在座位上，互相道着“加油”和“珍重”。丁程鑫和马嘉祺对视一眼，默契地等到人潮稍散，才一起走了出去。

夕阳依旧慷慨地洒满校园，将熟悉的林荫道染成金色。他们并肩走着，脚步却不约而同地比平时慢了许多。

“东西都收拾好了？”马嘉祺开口，声音在傍晚温热的风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丁程鑫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书包带子，“感觉……像要把三年打包带走一样，有点沉。”

“必要的带走，不必要的，就留在过去。”马嘉祺的语气带着他惯有的理性，但目光落在丁程鑫略显感伤的侧脸上时，又柔和了下来，“未来会有新的。”

道理都懂，可真正要告别时，情绪总是难以自控。丁程鑫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后面那个几乎被废弃的、种满了晚香玉的小花园。这里是他们偶然发现的“秘密基地”，偶尔压力大时，会来这里透透气。晚香玉在暮色中散发着浓郁而安静的香气，比白天更加袭人。

他们在那个熟悉的水泥管上坐下，肩靠着肩，看着天色一点点由瑰丽的橘红变为沉静的绀紫，第一颗星星在遥远的天幕上怯怯地亮起。

“紧张吗？”丁程鑫轻声问，既是问马嘉祺，也是问自己。

“还好。”马嘉祺回答，顿了顿，补充道，“该做的准备都做了。”

他的镇定一如既往地感染着丁程鑫。是啊，该做的准备都做了，无数的日夜，堆成小山的试卷，互相提问的知识点，还有那些在图书馆、在书店角落、在天台上共同度过的、为梦想努力的时光。想到这里，丁程鑫心里的那点紧张和迷茫，似乎被驱散了不少。

“马嘉祺，”他看着天边那抹即将消失的最后一缕霞光，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们会考上想去的学校，对吧？”

他会去追逐他的文学梦，马嘉祺会去攀登他的理学高峰。他们都知道，理想的学校很可能不在同一个城市。

马嘉祺转过头，在渐浓的暮色中凝视着丁程鑫。星光初现，落在他清澈的眼眸里，像碎钻般闪烁。他没有立刻回答那个关于学校的问题，而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丁程鑫放在膝盖上的手。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丁程鑫，”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一种郑重的宣告，“无论我们在哪个城市，无论未来我们会遇到什么，我们一起走。”

不是“我会等你”，也不是“你要等我”，而是“我们一起走”。

这简单的五个字，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丁程鑫心中所有因未知和分离而产生的堤坝。他反手紧紧回握住马嘉祺的手，用力点头，喉咙有些发紧，声音却异常清晰：“好，一起走。”

星空在他们头顶缓缓展开，银河像一条模糊的光带，横亘在天际。晚香玉的香气愈发浓郁，仿佛在为这个夏天的夜晚，也为他们青春的某个阶段，献上最后的、盛大的献礼。

“以后，”丁程鑫仰头看着星空，脸上露出了憧憬的笑容，“你会在你的实验室或者研究所里，解开很多很多的谜题。而我，会在一个能看到风景的房间里，写出很多很多的故事。”他顿了顿，侧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马嘉祺，“也许，有一天，我写的故事，可以由你来演。”

马嘉祺的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他想起之前丁程鑫说过类似的话。他握紧了他的手，回应着这份带着浪漫的期许：“嗯。那你可要写出最好的本子。”

“当然！”丁程鑫用力点头，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那可能要很久以后了。”

“没关系，”马嘉祺的声音在星空下显得格外沉稳，“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们有的是时间。一起去体验大学的新生活，一起去面对成长的挑战，一起从青涩走向成熟，一起走向那个他们曾在无数个日夜憧憬过的、闪闪发光的未来。

夜色温柔地将他们包裹。在这个高考前夜，没有焦虑的复习，没有对考试的恐惧，只有彼此紧握的双手，和望向同一片星空的、充满信任与期待的眼神。

他们约定，不为短暂的分离伤感，而要为了在更高处、更远处重逢，而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马嘉祺，加油。”

“丁程鑫，加油。”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随即相视而笑。笑声惊动了草丛里栖息的小虫，也冲散了离愁别绪，只剩下对未来的无限勇气。

星空见证了少年最真挚的约定。今夜之后，他们将携带着这份约定，奔赴各自的战场，也奔赴共同的、璀璨的星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