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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衿志

哑舍之拾光里的青鸟

昼落这次落地的动静有点大,结结实实地摔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后脑勺磕得他眼冒金星。他捂着脑袋坐起来,骂骂咧咧地抬头,一眼就看见窗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穿着件湖绿色的襕衫,领口绣着细密的云纹,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什么东西,看得入神。晨光从雕花窗棂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连带着那身湖绿都染上了暖意,竟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

“甘小大人,你这新衣服颜色挺洋气啊。”昼落揉着后脑勺站起来,趿拉着有点变形的运动鞋凑过去,“这是……翡翠绿?我说过这个颜色适合你吧?”

甘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手里的东西下意识地往身后藏。昼落眼疾手快,瞥见那是片嫩绿的柳叶,叶片上还带着晨露,正是上次他消失后,遗落在石案书简里的那片。

这家伙,竟然把柳叶捡回来,还留到现在?

昼落心里那点因为摔跤而起的火气瞬间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他故意装作没看见,视线落在案几上——那里摆着个熟悉的玻璃瓶,正是他上次留下的水果糖,瓶身空了大半,只剩下两颗糖孤零零地躺在瓶底。

“看来我的糖味道不错?”昼落挑眉,伸手想去拿瓶子,却被甘罗一把按住手腕。

少年的指尖微凉,力道却不小,昼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甘罗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被晨光映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声音硬邦邦的:“谁、谁吃了你的东西?不过是随手放着。”

“是是是,随手放着。”昼落笑得眉眼弯弯,也不戳破,“那剩下的两颗,赏我吃呗?我这刚摔了一跤,得吃点甜的补补。”

甘罗瞪了他一眼,手却松了松。昼落趁机抽回手,拿起玻璃瓶倒出一颗糖,剥开透明的糖纸塞进嘴里。橘子味的甜意在舌尖炸开,他眯起眼睛咂咂嘴:“嗯,果然比你藏的那些好吃。”

甘罗的脸更红了,转身走到案几前,拿起一支毛笔假装研墨,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昼落看着他紧绷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傲娇少年别扭起来的样子,比那些史书里写的“神童甘罗”鲜活多了。

他想起上次穿越时,甘罗伸手去接他的瞬间。那短短一瞬的慌乱,像颗石子投进他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这个长生者,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则比谁都渴望温暖吧?就像他总穿绿色,或许不只是因为母亲的青玉簪,更是因为绿色代表着生机,代表着那些他永远无法拥有的、会随着时间流逝的鲜活。

“喂,甘罗。”昼落走到他身边,靠在案几上,“你说,我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赶上你们这儿的春天?我想看看柳树发芽的样子,肯定比你手里这片好看。”

甘罗研墨的动作顿了顿,墨锭在砚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他没回头,声音闷闷的:“此处的春天,与别处并无不同。”

“那可不一样。”昼落晃着腿,嘴里的糖慢慢融化,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淌,“跟不同的人看,风景就不一样。比如现在,跟你一起看晨光,就比我在出租屋里看窗外的墙有意思多了。”

甘罗握着墨锭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他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把墨锭往砚台上重重一放,墨汁溅出几滴,落在湖绿色的袖口上,晕开小小的黑点。

昼落看着那点墨渍,突然有点心疼。他伸手想去帮他擦,却被甘罗猛地躲开。少年转过身,眼神里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慌乱,还有一丝……恳求?

“你……”甘罗的声音有点涩,“这次会待多久?”

昼落愣了一下,这是甘罗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冰凉的金属外壳安安静静的,没有发烫的迹象。他笑了笑:“不知道呢,说不定能待到中午?我还没吃过你们这儿的午饭,听说宫廷菜挺好吃的,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口袋里的怀表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像是在预警什么。昼落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比上次更猛。

“不好……”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案几才站稳,“我……”

白光开始从他身上透出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刺眼。昼落看着甘罗,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看见甘罗冲过来,伸手想抓住他,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的白光。

少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恐慌。那双总是冷漠的黑眸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露出底下深藏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

“昼落——”

这是昼落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两个字。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光散去,案几旁空荡荡的,只剩下那颗没吃完的糖,和一片落在青砖地上的、嫩绿的柳叶。

甘罗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白光的温度。他低头看着地上的柳叶,又看了看袖口的墨渍,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闯入者产生这样的情绪。可昼落就像一束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他漫长而孤寂的生命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鲜活和温暖,让他开始贪恋,开始期待,开始……害怕失去。

案几上的砚台里,墨汁还在缓缓晕开。甘罗拿起那片柳叶,小心翼翼地夹进一本竹简里。那本竹简,是他平日里记录策论的地方,此刻却多了片与权谋无关的、带着晨露的嫩绿。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湖绿色的襕衫在晨光中轻轻晃动。

下次……他在心里默念。

下次你再来,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柳树发芽。

只是他不知道,昼落这次消失前,怀表的表盘上,那个代表着穿越次数的数字,悄悄地从“四”变成了“三”。而怀表的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被磨损得快要看不清——

“缘尽则散,三生为限。”

昼落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的。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皮革的味道。对面的软垫上,少年正襟危坐,一身青碧色的锦袍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手里捧着一卷书,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心烦什么。

“甘罗?”昼落揉着眼睛坐起来,后脑勺还隐隐作痛——上次消失时的眩晕感太过强烈,像是被人用闷棍敲了后脑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是穿越前的那件连帽卫衣,牛仔裤上沾着些不知名的草屑,和这古雅的马车格格不入。

甘罗抬眼看来,黑眸里先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是惯常的清冷,只是那紧蹙的眉头松了些:“你还在。”

“什么叫‘还在’?”昼落活动了下脖子,突然反应过来,“等等,这次我没立刻消失?”他摸向口袋,那枚怀表安安静静地躺着,冰凉的金属外壳没有丝毫发烫的迹象。

“已过三个时辰。”甘罗的视线落回书页上,声音平淡,“你从昨夜亥时便倒在此处,一直未醒。”

昨夜?昼落愣住了。以往的穿越,最长也不过几个时辰,从未有过停留这么久的情况。他掏出怀表打开,表盘上的指针正常走动,只是那个代表穿越次数的数字,依旧停留在“三”,而表盖内侧,那行“缘尽则散,三生为限”的小字,似乎比上次看得更清晰了些。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昼落晃了晃怀表,试图忽略心底那点不安。马车还在颠簸,窗外传来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响,偶尔能瞥见一闪而过的田野和村落。

“赴赵。”甘罗言简意赅,翻过一页书,“为秦王约见赵王。”

昼落哦了一声,心里却泛起嘀咕。他虽对历史不算精通,却也知道甘罗十二岁出使赵国的典故,正是这次出使让他名动天下,被秦王封为上卿。可看甘罗这模样,似乎并不像史书里写的那般意气风发,反而透着股沉郁。

“怎么,不乐意去?”昼落凑过去,想看看他看的是什么书,却被甘罗抬手挡住。少年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额头,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耳根又泛起红意。

“国事岂容儿戏。”甘罗板着脸,把书卷起来放在一边,“你既醒了,便安分些。此去赵国路途遥远,莫要惹事。”

“知道了,甘上卿。”昼落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他青碧色的衣袖在自己眼前晃过,突然想起什么,“哎,你怎么又换绿色衣服了?这青碧色比湖绿更深些,看着倒像……”

“像什么?”甘罗追问,眼神里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像我老家后山的青苔。”昼落一本正经地说,看着甘罗瞬间黑下来的脸,忍不住笑出声,“逗你的!像翡翠,水头足,好看!”

甘罗冷哼一声,转过头看向窗外,却没再像往常那样斥责他“放肆”。昼落看着他的侧脸,阳光透过车窗的缝隙落在他的下颌线上,勾勒出柔和的弧度,心里忽然软了一下。

这三天,或许是他能陪在这个孤寂少年身边,最长的一段时光了。

马车行到傍晚,停在一处驿站。甘罗带着随从去打点食宿,昼落百无聊赖地坐在驿站的门槛上,看着远处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他摸出怀表,指尖摩挲着那行小字,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三生为限,这次是第三次,是不是意味着……这是最后一次了?

“在想什么?”甘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换了件月白色的中衣,外面罩着件豆绿色的外袍,手里端着两个食盒。

“没什么。”昼落把怀表塞回口袋,接过食盒打开——里面是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卧着两个荷包蛋,还有几片青菜。

“驿站的厨子只会做这些。”甘罗在他身边坐下,拿起筷子慢慢吃着,“将就些。”

“挺好的。”昼落呼噜噜地吃着面,热气熏得他眼睛有点痒,“比我在出租屋里吃的泡面强多了。”

甘罗抬眼看他:“出租屋?”

“就是我住的地方,很小,就一张床一个桌子。”昼落咽下嘴里的面,“每天要挤地铁上班,还要看老板脸色,不像你,十二岁就能当外交官,厉害。”

甘罗的动作顿了顿,低声道:“厉害?不过是……各有各的难处。”

昼落愣了愣。他第一次听到甘罗说这样的话。这个永远骄傲、永远把情绪藏得严严实实的少年,竟然会承认自己有难处。

“也是。”昼落笑了笑,“你得跟那些老狐狸斗智斗勇,还得防着别人害你,肯定累。”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甘罗时,那孩子眼里的警惕和无助,心里忽然有点发酸,“不过没关系,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应付过来。”

甘罗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面。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把豆绿色的外袍染成了温暖的橘色,少年的侧脸柔和得不像话。

接下来的两天,昼落就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甘罗。看他在马车里处理文书,看他和沿途的官员交涉,看他偶尔对着窗外的风景发呆。甘罗似乎也默认了他的存在,虽然依旧话少,却会在他打哈欠时递过一个靠枕,会在他盯着路边的野果看时,让随从摘几个给他。

昼落发现,甘罗其实并不像表面那么冷漠。他会在路过田埂时,看着耕作的农人出神;会在听到孩童的嬉笑声时,嘴角勾起极浅的弧度;他甚至会把昼落给他的水果糖,偷偷分给路边一个哭闹的小女孩。

第三天傍晚,马车抵达赵国边境的一处城池。甘罗要去见赵国的官员,临走前,他看着昼落,犹豫了很久,才从袖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

那是个用青碧色的丝线绣的荷包,针脚有点歪歪扭扭,上面绣着一片柳叶,正是昼落上次留下的那片。

“这个……”甘罗的耳根泛红,声音有点不自然,“路上无聊绣的,你若不嫌弃……”

昼落接过荷包,入手温热,丝线的触感很柔软。他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柳叶,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这个连拿笔都嫌累的少年,竟然会为了他,笨拙地学绣荷包。

“挺好看的。”昼落把荷包揣进怀里,笑得有点傻,“我很喜欢。”

甘罗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有星辰坠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前来通报的随从打断。

“大人,赵相已在府中等候。”

“知道了。”甘罗点点头,深深地看了昼落一眼,“我去去就回,你在驿馆待着,别乱跑。”

“嗯。”昼落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青碧色的衣袍在暮色中渐行渐远,像一抹即将融入夜色的青痕。

他摸了摸怀里的荷包,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怀表依旧冰凉,没有任何异样。

或许,是他想多了。昼落想,或许“三生为限”只是吓唬人的,或许他还能再来,还能看到甘罗穿上他说的柳芽青,还能……

就在这时,怀里的怀表突然开始发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灼热,像是要把他的皮肤烧穿。昼落心里猛地一沉,抬起头,看向甘罗离去的方向。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消失了,夜幕像巨大的黑布,缓缓笼罩下来。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可甘罗还没回来。

他还没告诉他,这个荷包是他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他还没告诉他,其实他一点都不讨厌那些橘子糖。

他还没告诉他……

强烈的白光从昼落身上爆发出来,将他整个人吞噬。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到一个青碧色的身影冲破夜色,朝着他跑来,嘴里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昼落——!”

白光散去,驿馆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片被风吹落的柳叶,静静躺在青石板上。

甘罗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只抓到一片虚无的空气。他低头看着那片柳叶,又摸了摸袖袋里剩下的几颗水果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终究还是没能赶上。

那个总是嬉皮笑脸、带着一身烟火气的闯入者,那个像光一样照亮他孤寂生命的人,还是走了。

随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大人,赵相还在等……”

甘罗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进房间。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那是一枚样式古怪的怀表,不知何时掉落在了院子里。表盖内侧,“缘尽则散,三生为限”的字迹清晰可见。

少年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黑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最终却只化作一片沉寂的冰海。

他拿起怀表,紧紧攥在手心,指节泛白。

缘尽?

他偏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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