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婧祎第一次见到敖瑞鹏,是在民国二十年的霜降。
她抱着刚绣好的绢帕去给城西的绣坊送活,路过巷口时听见一阵压抑的闷响。青石板路上积着薄霜,她拨开垂落的鬓发,看见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蜷缩在墙角,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暗红。男人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露出的侧脸线条冷硬,可当他抬眼望过来时,鞠婧祎却愣在了原地——那双眼睛是极深的墨色,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明明藏着翻涌的戾气,却在看见她的瞬间,轻轻颤了一下。
“麻烦……借点水。”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透着疲惫。
鞠婧祎攥紧了手里的绢帕,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跑回不远处的家。她端来温水时,男人已经靠在墙上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竟有几分脆弱。她蹲下身递过碗,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她疼得蹙眉,却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慢慢褪去,松开手时,指腹轻轻蹭过她腕间的皮肤,像在确认什么。
“谢谢。”他低声说,指尖还残留着不属于人类的冰凉。
那之后,鞠婧祎总能在巷口看见敖瑞鹏。有时他靠在老槐树下看书,阳光落在他身上却像被吸走了温度;有时他站在绣坊对面的茶馆门口,手里捏着杯冷掉的茶,目光直直地落在她低头绣花的身影上。她渐渐知道他叫敖瑞鹏,知道他总在深夜出门,知道他从不碰热食,却从不敢问他那些奇怪的习惯——就像她不敢问,为什么每次她绣到手指被针扎破时,他总会准时出现在巷口,眼神里藏着她看不懂的焦急。
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冷。鞠婧祎的母亲生了病,家里的积蓄很快见了底。她夜里坐在灯下绣花,手指冻得发僵,却听见窗外传来轻响。她推开窗,看见敖瑞鹏站在楼下,手里拿着个锦盒。
“给你的。”他把盒子递过来,指尖避开她的触碰,“里面的东西能换些钱,给你母亲治病。”
鞠婧祎打开盒子,里面是支银簪,簪头雕着精致的梅花,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想拒绝,却被他打断:“算我借你的,以后再还。”他说完转身就走,黑色的风衣在夜色里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那天之后,敖瑞鹏不再躲着她。他会在她去药铺时,默默跟在她身后,替她挡住拥挤的人群;会在她夜里绣花时,站在窗外的廊下,替她赶走扰人的夜猫;会在她母亲病情好转时,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像寒冬里难得的暖阳。鞠婧祎的心,就在这一次次的靠近里,慢慢沉了下去。她开始期待每天在巷口见到他,期待他递来的温茶,期待他眼底那抹只对她展露的温柔。
可她不知道,敖瑞鹏的温柔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他是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靠吸食人血为生,却在第一次见到她时,被她血液里的气息吸引——那是种极纯净的香气,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嗜血欲望。他本想把她当成“食物”,却在一次次的相处里,渐渐动了心。他怕自己的身份吓到她,怕自己失控伤害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把所有的危险都藏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