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
沈薇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江居正的心湖漾开了圈圈涟漪。他握着咖啡杯的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深邃的目光更加专注地锁住她，仿佛要将她灵魂的每一丝颤动都纳入眼底。
他在等待。等待她的恐惧，她的质问，或是她的沉默。
沈薇迎着他的目光，感觉自己的勇气正在被他那强大的气场一点点消磨。但她没有退缩，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指甲陷入掌心，用细微的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和倔强。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赌气意味：
“劳江董挂心，早就……不疼了。”
说完这句话，她清晰地看到，江居正的瞳孔似乎微微缩了一下。那总是古井无波的冷峻面容上，极快地掠过一丝类似于……愕然的情绪？虽然转瞬即逝，但她捕捉到了。
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他或许预想了她的惊慌失措，她的羞愤难当，却独独没有料到，她会用这样一种近乎“顶撞”的、带着点疏离和撇清意味的方式，来回应他那句越界的关心。
气氛变得更加微妙。那无声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拉扯，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看不见的电火花。
江居正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她，目光从她强作镇定的眉眼，滑过她微微抿起的、带着自然嫣红的唇瓣，最后再次落在她因为紧张而略微绷紧的脖颈线条上。
他的沉默比言语更让人难熬。沈薇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她几乎要撑不住这故作平静的表象，想要移开视线，或者找个借口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就在她快要败下阵来的时候，江居正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低，很沉，几乎微不可闻，却像羽毛般轻轻搔刮过沈薇的心尖，带来一阵战栗。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使得那张冷硬的面容瞬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魅惑力。
“不疼了就好。”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带着一种磨砂质的质感，“看来，恢复得不错。”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既指她手腕上早已消失的伤痕，似乎也指……她那晚受到惊吓后恢复的心态。
沈薇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这句话，又将他们拉回了那个共享的秘密边缘。
就在这时，江居正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并没有立刻接听。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沈薇，或者说，投向她的电脑屏幕。
“bug解决了？”他切换了话题，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仿佛刚才那短暂而危险的旖旎从未发生过。
“还……还没有。”沈薇老实地回答，脑子还有些混乱。
“用我刚才说的方法试试。”他留下这句话，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包含了太多沈薇无法解读的信息——警告？提醒？抑或是……一丝未尽之意？
然后，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一边接起电话，一边离开了办公区。他的背影挺拔孤峭，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沈薇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软软地靠在了椅背上。她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溺水的危机。
手边的咖啡还散发着袅袅热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她端起来，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是她喜欢的拿铁，温度恰到好处，奶泡打得细腻绵密。
他连她喜欢喝什么咖啡都知道？
这个认知让她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失衡。她看着屏幕上那段卡住她的代码，尝试着他刚才提出的“异步回调”的思路。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思路竟然异常顺畅，那个困扰她许久的bug迎刃而解。
他的指点，总是如此精准有效。
沈薇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璀璨的夜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恐惧、困惑、一丝被看穿和被理解的悸动，还有那种面对强大未知存在的不安与……隐隐的吸引力，所有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
江居正就像一本晦涩难懂却又引人入胜的书，她只翻开了充满迷雾和惊悸的序章，却已经被其深深吸引，明知前方可能是深渊，却依旧控制不住地想要继续读下去。
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的嘴唇。
那个黑暗中的、冰凉的、带着绝望与求救意味的吻，和刚才他那深沉难辨的目光，以及那句低哑的“不疼了就好”，在她脑海中反复交错。
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回到原点了。她和江居正之间这场无声的、危险的拉锯战，才刚刚开始。而她，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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