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湖边。
烤鱼。
“阿絮,停手吧。”容成白也委实看不过去了,再让周絮这样烤下去,或许到了地下那鱼都会被气得骂一句——它是被个神经病给活生生烤死的!
苍天可见,事实上周絮见这鱼被捉上来后,活蹦乱跳得十分碍事,是直接弄死了才好叉上了的火堆,但……
这人捉了鱼后既不曾开膛破肚,又不曾刮鳞去腮的,不知情的,光看这鱼被烤得死不瞑目的场景,难免怀疑它的死因不是?
唉!
容成白也默默亮出小刀,将另一条还没来得及烤的鱼细致地处理好。
白晰修长的指间刀影翻飞,周絮和张成岭看得眼花缭乱,而奇异的是,即使是做着这种事,待结束时,容成白也的手上也不沾半分腥污。
很快,这条鱼便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地被他送上了木架。
“呵呵……”真•食指不沾•周•阳春水•絮,略带尴尬地笑笑,连忙将他手里黑不溜秋的鱼抛开去,接过容成白也处理好的鱼烤起来。
周絮眼光微散。
他之前有烤鱼吗?瞎说什么大实话!肯定没有啊!
那个……
成岭的命也是命,还是叫他吃眼前这条一看就很美味的鱼吧!
张成岭感动地眼泪汪汪:容成大哥,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呀?你也太好了呜!
周叔那鱼……还是算了吧!
张•虽不会做•小•常识还是有的•少爷,庆幸地咽了咽口水。
不多时,火堆边便弥漫起浓郁的香味。
“来,等饿了吧。尝尝你容成大哥弄的鱼。”周絮见鱼差不多烤熟了,一把递给旁边巴巴望着的张成岭。
“周叔,你和容成大哥先吃吧!”张成岭还是推辞着,连连摇头。
“我和你容成大哥不用。给你吃你就吃,左右就这一条。”周絮没好气道。
鱼,主要是烤给张成岭吃的,到底他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容成白也他们却并不是很在意吃什么。
张成岭知道他们俩人的态度后,迫不及待地接过去就是一大口。
呜呜呜!这也太好吃了吧!
他一边又是几口下去,一边却奇怪的含糊不清地问,“好吃……特别好吃……就……是,容成大哥,这里面怎么……怎么有点香辛料的感觉?”
“哦。刚才处理的时候往鱼肚里抹了点。”容成白也毫无波澜地回道。
“……嗯嗯,抹得特别……香……”吃得满嘴流油的张成岭直点头。
周絮&容成白也:看出来是很香了,傻小子!
“哇噻——几位少爷,看不出来你们还挺有手艺的嘛?”
顾湘走过来一脸惊奇地说道,“好香呀?喂,金豆侠!这鱼是谁烤的?”
“……嗯,容成大哥处理的,周叔烤的。”张成岭停了一下告诉她,虽然这话是实话,但——
“哈,你还不如直接说这鱼跟痨病鬼没关系得了!”顾湘一听就知道怎么个回事了,笑得乐不可支。
等笑完了,她才稀奇地往容成白也那儿看去,“要我说,容成公子你才真是藏什么来着,哦哦好几手,对,藏了好几手!你好像什么都会耶?”
“欸?你主人呢?”周絮见她左看看右看看的样子,身后也没跟着人,很有先见之明地问了一声。
“喏!”果然,顾湘往湖远处一指,那里一艘精致的画舫正逐渐靠近,还伴着阵阵乐音。
几人定睛望去。
原是温客行坐在画舫二层前头,悠悠地吹着箫,身后一位美人打扇,左手侧一位美人沏茶,面前还摆了一桌好菜,快哉得很哪!
容成白也垂眸,无视那人边吹箫边遥遥递来的含情目光。
周絮也对温客行这做派无语了,轻呵一声挪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顾湘却是狠狠摇了摇头,“哼,人学坏可真快!”
那厢,温客行好似知道顾湘在说他坏话一般,即刻收起了箫,运着轻功离船飞来,很快便上了岸。
“阿也,阿絮,如此星辰如此夜,正宜对酒当歌,岂能以这番粗……”
温客行一顿,闻着张成岭手里烤鱼的辛香,还是闭了闭眼,刚要昧着良心继续说下去,就被一旁的顾湘拉了拉衣角,小声提醒道。
“主人,那小子吃的鱼是容成公子弄的。”
啊这……
温客行果断话风一转,“难怪这烤鱼香味四溢,闻着就叫人口齿生津,张小公子好福气啊!”
他略有醋意,还想计较一声自己都没尝过呢,但忆起面前人那双白璧无瑕的手,倒底不好再劳烦一二。
“就是阿也这双手,合该是拈花执笔,不染尘埃的,哪能做这种俗事?端得叫人心疼。”
说罢还瞪了正微微吸了吸鼻子的顾湘一眼,彻底断了这人垂诞地想跟容成白也也讨一条鱼的念头。
容成白也闻言,手指微拢,却是不曾搭理他。一旁的周絮见这厮又在调戏良家公子,暗道一声晦气,自顾自喝酒去了,也不曾搭理他。
“张小公子,一日未见,你好像……嗯,长个儿了?”
温客行没话找话地尴聊,就是可叹成岭这孩子突然被迫增高?
于是张成岭一下子被整不会了,紧闭嘴巴。
“阿湘啊,你啊,有空就多跟两位姐姐学一学。服侍人呢,也是一门学问,你看你主人今天这个出场,有排面吧?”温客行一连几次吃了瘪,只好将话题引向了顾湘。
“主人,婢子生来笨得很,你是知道的。”顾湘才不服气呢,毫不留情地出口怼他,“你要是觉得两位姐姐服侍得好,你去找她们去啊!”
温客行听了也不生气,反而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人就往容成白也所靠的木桩边去。
容成白也无甚动作。
无他,习惯尔。
他静静地看着这人挨着他坐下,又静静地看着这人开口试探。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容成白也:……非要这般吟上几句才好?
不理解,但尊重。
周絮:……酸文假醋的家伙,究竟意欲何为?
“传闻昔日魔匠容长青,毕生打造了三件得意之作,一名大荒,一名龙背,一名……白衣。”
温客行意味深长地看了周絮一眼,接着道,“昔日四季山庄末代庄主秦怀章,便是以白衣为佩剑驰骋江湖,四季山庄湮灭之后,此名剑遂不知所踪。”
他忽而直接点出来。
“欸!阿絮,我同你说吧!我见你的佩剑同白衣剑很是相似,原想那几个丐帮的臭叫花子武功稀松,不堪一击,只想待你出手再确认一番。可没曾想到,你身上竟是有伤未愈,阿也不忍心叫你拔剑涉险,我呢也只好就此作罢。眼下,阿絮这伤不知可还养好?”
周絮微惊,喝酒的动作一顿,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容成白也。
阿容,莫不是看出我身上的三秋钉了?
是了,阿容武功高深莫测,又心细如发,怕是我之前便露了端倪。
周絮复看向温客行。
还好,这人恐以为我是因着之前成岭的事,受了点内伤没养好而已。
“不劳温公子费心,一点小伤,自是早已痊愈。”周絮撇过头,不咸不淡地随口一说。
“那便好。”温客行一副了却了一桩心事的样子,“所以之后,我想了想,依着阿絮的为人,加之平日里小心谨慎的模样,就只有接下来这种解释说得通了。阿絮这剑确实是那白衣剑,可……”
他眯起眼,“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敢透露行踪呢!”
周絮都被试探笑了,“温公子,咱们俩的关系,还没熟到那份上吧!”
“从相识到现在,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我也没有兴趣。”
周絮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他,“我见你多次伸出援手,敬你一尺,若你得寸进尺,想见白衣剑的话,那也不必费那么多口舌。”
哪料,温客行转头便和容成白也告状。
“阿也你看!阿絮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暴躁?不好,不好。”
容成白也:“……你该与阿絮好说。”问我作甚?
周絮见此,冷哼一声,实在瞧不得温客行在容成白也面前那故作无辜的样儿。
呸!哪家正经的无辜人会做成他那矫情样儿!
“哦!”
温客行很是从善如流,他开始“真诚”地同周絮致歉。
“阿絮,都是我的错,不应该存心试探你。我先前也是不知你还有内伤,听阿也说了后,我也是愧疚得很!你就原谅小可这一遭,我下次不会了?”
呵!周絮不屑一顾。
“我想知道什么,就应该直接问你才是。想来,阿絮总不会骗我……和阿也吧!”
嗯?周絮怒目而视。
这狗东西竟拿阿容作筏子!
他一转眼,只见容成白也微微偏头,不作表态。
周絮:……他能怎么办?
阿容不会拒绝,他只能是无奈地看着这人,好不叫人被那花言巧语的给骗了去!
糟!被狠狠拿捏了!
周絮面色扭曲。
一旁早就吃完烤鱼的张成岭和顾湘,本是正坐在一处看着他们几人说话,不料猛地被周絮的黑脸一吓,均是心有戚戚焉。
?哪来的琵琶声?!
容成白也三人眼光一凝,有暗敌!
“铮——”
这琵琶声连绵不断的,扰人心神,蛊惑力不低。在场有内力的几人还好,可张成岭和船上的两位姑娘就不行了,一时间头痛欲裂。
眼见张成岭控制不住地便要往密林里去,温客行和顾湘二人忙上前拦住,从后面给人输送内力抵抗。
而不远处,湖边的两位姑娘更是被乐声蛊惑地直直作跳船状,在人彻底要跳下去之前,容成白也果断地摘下了腰间的九音铃。
扬手一摇。
“叮当当——”
清脆的玉铃铛铛作响。
即使主要功能是作用于神识,平时里默然无声,但九音铃作为不可多得的仙家法器,也不是不可以用作音攻对敌之物。
毕竟此世皆是凡器俗物,不善杀伐之效的九音铃尽足矣!
再扬手一摇。
“叮当当——”
不过两下,对面那人的琵琶声便骤然败退,一时间众人耳边只余九音铃清脆的回音。
与暗处敌人此时反噬甚重,内功全消的处境不同,九音铃的作用是分敌我的。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只觉那乐音竟带着奇异的安抚净化之效,好叫他们清神醒目,心绪和缓。
等人都平静下来,容成白也停下了动作。
那厢,温客行撤回给张成岭输送内力的手后,快步走到容成白也身边,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手里的玉铃铛。
剩下几人也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