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海棠花期,城郊的海棠花园里,粉色的花瓣铺满了青石小径。小念安已经长成了少年,脖子上依旧围着那条缀着三朵海棠花的旧围巾——灰蓝色的毛线虽已泛白,但粉色花瓣的针脚依旧鲜亮,那是他小时候亲手织的第一片“心意”。
他推着一辆轻便的轮椅,上面坐着头发全白的林昭昭。老人穿着米白色的旗袍,领口的海棠花绣样和五十年前金婚那天一模一样,只是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轮椅旁边,小海棠牵着自己的女儿,手里捧着一个樟木箱,里面装着陆星沉留下的日记、时光信笺,还有那枚装着海棠花瓣的锦盒。
“太奶奶,你看,这棵海棠树长得比我还高了。”小念安指着不远处那棵枝繁叶茂的海棠树,那是当年陆星沉和林昭昭常坐的地方,如今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两杯温热的花茶。林昭昭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眼神渐渐柔和——她仿佛又看见陆星沉坐在那里,穿着浅灰色西装,笑着对她说“昭昭姐,你今天真好看”。
三年前的冬天,陆星沉在睡梦中安详离世,临走前还紧紧握着林昭昭的手,嘴角带着笑,像是只是靠在她肩头小憩。按照他的遗愿,家人把他的骨灰撒在了海棠花园的泥土里,就在那棵老海棠树下——他说过,要陪着她看够一百年的海棠,就算化作泥土,也要守着这片花,守着这个家。
“太爷爷肯定在看着我们呢。”小海棠的女儿仰着小脸,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奶奶说,太爷爷变成了海棠花,风一吹,就是他在跟我们说话。”林昭昭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指尖拂过石桌上的锦盒,里面那片压了五十年的海棠花瓣,依旧保持着当年的粉白。
陆念昭提着一个食盒走过来,里面装着海棠糕和红烧肉——都是陆星沉生前最爱的味道。她把点心摆放在石桌上,轻声说:“妈,爸生前总说,等念安长大了,要带他来这里学骑自行车,现在念安不仅会骑车了,还学会了织毛线,昨天还说要给你织一条新围巾呢。”
“不用织新的,”林昭昭摇摇头,目光落在小念安脖子上的旧围巾上,“这条就很好,暖和,还能看见你们的心意。”小念安赶紧把围巾拢了拢,认真地说:“太奶奶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它,以后传给我的孩子,让他们也知道太爷爷太奶奶的故事。”
风轻轻吹过,海棠花瓣落在轮椅上、围巾上、孩子们的发间。林昭昭闭上眼睛,仿佛听见了陆星沉的声音,像当年那样温柔:“昭昭姐,你看,咱们的家,像海棠花一样旺着呢。”她笑着睁开眼,眼里没有悲伤,只有满满的安稳——五十年的相伴,从心动到白头,他们的爱从来不是短暂的花期,而是扎根在时光里的传承,早已融进了家人的血脉里。
小念安牵着妹妹的手,在海棠树下奔跑,笑声清脆。陆念昭和小海棠坐在石桌旁,翻看着陆星沉的日记,偶尔念出几句当年的情话,引得林昭昭阵阵发笑。阳光透过花瓣洒下来,温暖得像五十年前的每个清晨,也像陆星沉掌心的温度,从未离开。
傍晚时分,一家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小念安推着轮椅,林昭昭回头望了一眼海棠花园,粉色的花潮在夕阳下泛着温柔的光。她轻声说:“星沉,我们回家了,明年春天,再来看你。”
风再次吹过,花瓣轻轻飘落,像是无声的回应。那条旧围巾在少年的肩头飘动,粉色的海棠花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诉说一个未完的约定——关于爱,关于家庭,关于传承,从来都不会随着时光落幕。
海棠依旧,岁月绵长,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与爱意,会像每年盛开的海棠花一样,永远鲜活,永远温暖,在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里,写下永恒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