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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疑心暗生暗鬼与血饵

紫荆城异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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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今夜宿在了华妃的翊坤宫。

消息传来时,甄嬛正对着一盏孤灯,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本羊皮封面的《异闻录》。灯火跳跃了一下,拉长了她映在墙上的影子,那影子扭曲晃动,竟不似人形,反倒像一只伺机而动的兽。她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早已预料到的清醒。

“果然……我与旁人,也没什么不同。”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若皇帝真的全身心信她,怜她,在处置了眉庄之后,即便不来安抚,也该有所表示。如今径直去了华妃处,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那日惊鸿舞带来的片刻动容,终究抵不过前朝势力的权衡与帝王天生的疑心。他甚至可能……因华妃的枕边风,对自己也起了猜忌。

更让她心底发寒的是,她清晰地认识到,皇帝与华妃走得越近,对拥有身孕、且与年氏一派明显对立的沈眉庄,就越是忌讳。这份忌讳,不仅仅源于政治考量,更仿佛契合了这深宫某种无形的规则——“盛宠”与“孕嗣”往往难以两全,如同阴阳相克,强行并存,必引灾祸。 这规则如同悬在眉庄头顶的利剑,而皇帝的态度,正在亲手松动那系着剑的丝线。

咸福宫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墓穴。

沈眉庄脸色苍白如纸,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维持着镇定。皇帝的禁足旨意,像一盆冰水,将她初有身孕时的些许喜悦和对未来的期盼,浇得透心凉。

“他……他就这样了结我?”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只因那刘畚一面之词?那些所谓的‘证据’?”她想起那日皇帝冰冷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一丝往日的温和,只有帝王的审视与不容置疑的裁决,仿佛她不是他的妃嫔,不是他孩子的母亲,而只是一个需要被清理的障碍。

敬妃坐在她身旁,眉头紧锁,眼中是历经两世的洞察与无奈:“皇上……未必真的信了那些。只是眼下年羹尧势大,西北战事未平,他需要安抚华妃,需要年家的忠诚。至于妹妹你……”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皇上未必就想将你置于死地,他也要顾念你母家在朝中的权位,更要顾及……你腹中的皇嗣。依我看,此事,多半是华妃的手笔,那刘畚,定是她的人!”

“那我去告诉皇上!揭穿她们的阴谋!”眉庄激动地欲起身。

“不可!”敬妃一把按住她,力道之大,让眉庄吃了一惊,“妹妹糊涂!此刻你去说,皇上会信吗?刘畚已‘自尽’,死无对证!那些所谓的假孕证据,在皇上看来,或许正是你‘心虚’的体现!你此刻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正中华妃下怀!”

敬妃的目光扫过这间看似华美,实则如同牢笼的殿宇,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告诫:“为今之计,你只能忍耐。我会去回禀皇后,就说你胎象不稳,需绝对静养,请求将你的饮食单独在小厨房制作,一应份例由我亲自过目,以免……再被人做了手脚,徒增麻烦。” 这是她能想到的,在规则允许范围内,最大程度保护眉庄的方法。

她紧紧握住眉庄冰凉的手,一字一句道:“妹妹,经此一事,你需明白,往后的路,要步步为营,处处留心!这宫里,想要你和你孩子性命的人,远比你想的要多,也……更不是人!”

眉庄感受到敬妃话语中的沉重与那份超越寻常宫斗的惊惧,重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眉庄忽然反握住敬妃的手,眼中带着恳求,“此事……暂且不要告诉嬛儿。她如今圣眷正浓,若因我之事与皇上生出嫌隙,或是被华妃盯上,我……我于心难安。”

敬妃看着眉庄,心中叹息,这傻姑娘,自身难保还在为他人着想。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保全你,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保全我自己。” 在这诡异的宫廷规则下,她们这些不得盛宠、又无强大母族的妃嫔,唯有抱团,才有可能在那无形巨兽的吞噬下,求得一线生机。至于甄嬛那里……敬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自有分寸,知道该如何传递消息,又不至于将甄嬛拖入显而易见的危险之中。

碧桐书院内,甄嬛已然冷静下来。

最初的失落与心惊过后,她迅速回过了神。皇帝正在气头上,此刻去为眉庄求情,无异于火上浇油。华妃她们,恐怕正巴不得她这样做!届时,盛怒下的皇帝,会如何看她?是否会认为她与眉庄勾结,欺君罔上?是否会因此厌弃她?

“我不会如了她们的愿。”甄嬛对着铜镜,缓缓梳理着长发,镜中的女子眼神冷静得可怕,“越是此时,越要沉住气。”

她甚至能感觉到,这圆明园的空气都变得不同了。自从眉庄被禁足,咸福宫方向上空,仿佛凝聚着一团肉眼看不见的、不祥的灰暗气息,那气息带着怨憎与一种……饥饿感。而华妃的翊坤宫,则隐隐传来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椒香与某种古老血腥气的能量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欢欣鼓舞,汲取养分。

夜深人静时,甄嬛再次翻开了《异闻录》。随着她的翻阅,书页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柔软,甚至……带着一丝温热,仿佛拥有生命。当她思考眉庄“假孕”一事时,书页无风自动,缓缓停在了某一页。那上面的字迹,似乎比以往更加清晰,也更加狰狞:

「其十五:窃运之术。古有邪法,可伪造孕象,窃取他人“孕嗣”之运道、福泽,乃至……生机。中术者,脉象、症状与真孕无异,然腹中实为‘阴胎’或‘气胎’,乃怨气与邪法所凝。时日一到,‘胎儿’自行‘流产’,带走了母体大半元气与运道,施术者则借此转运增福,或滋养其背后之‘存在’。此法亦可用于构陷,真孕妇被指假孕,其腹中真胎之生机,亦会被规则标记,易引‘掠食者’……」

甄嬛的呼吸几乎停止!

窃运!阴胎!掠食者!

难道眉庄她……根本不是假孕?而是被人用邪法伪造了孕象?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构陷她,更是要窃取她作为孕妇本该拥有的运道和福泽?甚至……是要将她腹中可能存在的真胎的生机,作为献祭的血饵,吸引那些游荡在宫廷规则阴影下的“掠食者”?!

这个念头让她毛骨悚然!如果真是这样,那眉庄面临的,就不仅仅是失宠和禁足,而是生命与灵魂的双重吞噬!而皇帝的态度……他是否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对此是默许,是无知,还是……他也身不由己,被这规则所捆绑?

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注视着她,注视着她手中的《异闻录》,等待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圆明园的夏夜,虫鸣依旧,但在甄嬛耳中,那鸣叫却化作了无数亡魂的哀嚎与窃笑。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行动,不仅要洗刷眉庄的冤屈,更要从那邪恶的术法与饥饿的规则口中,夺回她的姐妹。否则,眉庄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必将成为这场人鬼混杂的盛宴中,最惨烈的祭品。

而她自己,这本越来越诡异的《异闻录》的持有者,又能在这绝望的深渊中,挣扎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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