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夜啼、惊雷与献祭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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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夜啼、惊雷与献祭前夜

碧桐书院内新换的鲜花娇艳欲滴，却驱不散那股日益浓郁的、源自规则深处的腐朽气息。甄嬛看着那些花，眼神平静无波。浣碧在一旁忍不住低语：“小姐，皇上……不会真的对您起疑心了吧？”

甄嬛捻起一片花瓣，指尖传来植物特有的冰凉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污染过的粘腻感。“信与不信，全在圣心一念之间。”她语气淡漠，“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事，静观其变罢了。”她心中清楚，帝王的信任薄如蝉翼，尤其是在这规则扭曲、人心鬼蜮的深宫，今日的温存，可能便是明日的催命符。

安陵容坐在一旁，安静地为禁足中的眉庄缝制着小衣，针脚细密，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礼虽薄，情意却是暖的。”她细声细气地说，“想必眉姐姐穿在身上，心里也会暖和一些。”只是那布料颜色，隐约透着一股不祥的暗红色，在特定光线下，仿佛有血丝在其中流动。

槿汐悄然走近，借斟茶的机会，将一张极小、触手却带着异常温热的字条塞入甄嬛手中。甄嬛借袖遮掩展开，上面只有四个字：自重，扶持陵容。

是眉庄的笔迹！甄嬛心中一酸，瞬间明了。眉庄自身难保，却还在为她筹谋。她是怕自己独木难支，想扶持陵容分宠，互为倚仗，在这越来越诡异的漩涡中，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这份情意，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

翊坤宫内，气氛诡谲。

皇帝看着乳母怀中有些蔫蔫的、不似往日活泼的温宜，眉头微蹙：“公主这几日似乎精神不济，可是身体不适？若你照顾不来，还是送回曹贵人处为好。”他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华妃那艳丽的皮囊，看到其下隐藏的黑暗。他能感觉到，温宜身上那属于孩童的、纯净的生机似乎黯淡了些许，反而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翊坤宫特有的甜腻邪气。

华妃心中一惊，面上却堆起娇媚的笑容，上前挽住皇帝的手臂：“皇上多心了。前几日曹贵人身子不爽利，才将温宜送来臣妾这里。若此刻送回去，只怕曹贵人忧心女儿，病情反复，岂不是臣妾的罪过？”这借口拙劣，连她自己都知道经不起推敲。

皇帝未置可否，眼神莫测。

一旁的颂芝连忙帮腔，语气带着刻意的委屈：“皇上明鉴，公主这几日夜夜啼哭不止，唯有白日方能安睡片刻。我们娘娘亲自哄着，几夜未曾合眼，您瞧，眼睛都熬红了。”

皇帝瞥了一眼华妃，确实见她眼下有些青黑，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他心中冷笑，面上却缓和了语气：“既然如此，倒是辛苦爱妃了。”他不在乎颂芝说的是真是假，他在乎的是平衡，是暂时稳住年氏一党。至于温宜……这宫里的孩子，能否长大，有时看的不仅仅是人为。

夜深人静，皇帝躺在华妃身侧，殿内浓郁的椒香让他有些呼吸不畅。他忽然侧耳倾听，问道：“怎的听不到公主啼哭？”

华妃依偎过来，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甜腻：“想必是皇上真龙天子在此，阳气旺盛，镇住了那些不干不净的……阴气，公主自然就安睡了。”

这话既是奉承，也透着一丝真相——温宜的异常，或许真的与某些“不干净”的东西有关。皇帝听了，果然受用，笑了笑，不再追问。但他心中明镜似的，颂芝之前所言“夜夜啼哭”定然是假。凡事，终究有迹可循。

是夜，雷电交加，暴雨倾盆。

紫色的电蛇撕裂夜空，雷声如同巨兽咆哮，震得殿宇簌簌作响。这并非寻常雷雨，那雷声中仿佛夹杂着无数冤魂的尖啸，闪电划过时，窗纸上会短暂映出扭曲舞动的影子。皇帝于睡梦中惊醒，第一个想到的，竟是甄嬛曾说过她怕雷。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起身，披衣赶往碧桐书院。

甄嬛正蜷缩在床角，用锦被紧紧裹住自己，脸色苍白。并非全然伪装，这雷声确实勾起了她内心深处对不可知力量的恐惧，尤其是那本《异闻录》在雷声中竟微微发烫，仿佛在与天威共鸣。

“四郎！”见到皇帝闯入，甄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扑入他怀中，声音哽咽，“嬛嬛不在四郎身边，四郎就不会……不会担心了。”这话带着小女儿的委屈与依赖。

皇帝紧紧抱住她颤抖的身躯，感受着她真实的恐惧，心中那点因华妃而起的烦躁竟奇异地平复了。“眼不见，心却可以见。”他低声安抚。

“那……华妃呢？”甄嬛仰起脸，泪眼朦胧，问出了那个所有深宫女子都会问，却最不该问的问题，“四郎会不会……永远对嬛嬛好？”

雷声再次炸响，殿内烛火疯狂摇曳。皇帝看着怀中人脆弱而充满希冀的眼神，那句承诺脱口而出：“会。”

甄嬛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即使……即使四郎将来做不到，只要有你这句话，嬛嬛心里……也变得安宁了。”这一刻，她并非全是演戏。在最恐惧无助的时刻，这个她视为“夫君”的男人能来到身边，这份抚慰是真实的。也正因为动了情，她才更加患得患失，需要不断求证这份情分能持续多久。她深知皇帝不属于她一人，但这片刻的温暖与承诺，足以慰藉深宫的寒凉。

有人欢喜有人愁。

翊坤宫内，华妃听着宫人禀报皇上去了碧桐书院，气得砸碎了手边最爱的那对翡翠镯子。泪水混合着嫉恨滑落，她尝到了当年皇后被她分宠时的屈辱滋味。然而，这屈辱很快化作了更深的杀意。

“甄嬛……你必须死！”她抚摸着那串兽骨珠串，眼中红光一闪而逝，殿外一道闪电划过，映亮她狰狞如鬼的面容。

而景仁宫内，皇后听着剪秋的禀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华妃，你也终于尝到这种滋味了么？这后宫，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只是不知，下一个哭的，会是谁？

次日，安陵容用甄嬛赠她的江南云锦，精心制作了一份礼物送给甄嬛，言辞间透露了想要亲近圣意的心思。甄嬛心领神会，表达了会相助之意。

在甄嬛的安排下，安陵容于御花园偏僻处，以一曲空灵婉转的歌声，成功“邂逅”了皇帝。那歌声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圆明园沉闷的空气，甚至暂时驱散了皇帝心头的些许阴霾。皇帝当夜便留宿了安陵容。

消息传来，甄嬛独自站在荷花池边，望着接天莲叶，心中怅然若失。入宫前“愿得一人心”的愿望早已破碎，但亲眼看着自己倾注了感情的男人拥她人入怀，那份刺痛与酸涩依旧真实。池水幽深，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也映照出她复杂难言的心事。

皇帝同时赏赐了两件华服，一件给甄嬛，一件指名给浣碧。浣碧喜形于色，甄嬛却沉下脸，私下严厉训诫：“记住你的身份！不要惹是生非！这衣服我赏你了，但不许穿得太招摇！”她必须掐灭任何可能引火烧身的苗头。

随后，她又吩咐槿汐：“去给安小主送些解暑的药材，她身子弱，怕是受不住这暑热。”这份体贴，源于她对陵容体质的了解，亦是日常细微处的用心，既是真心，也是巩固联盟的必要手段。

然而，无论是甄嬛的怅惘，华妃的杀机，还是陵容的得宠，都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插曲。甄嬛能感觉到，圆明园上空那无形的压力越来越重，咸福宫方向的灰暗气息几乎要凝成实质，隐隐有血色符文在其中闪烁。寻找刘畚的人还没有消息，而《异闻录》在雷雨夜后，温度一直未曾褪去，仿佛在预示着，一场真正血腥而恐怖的献祭，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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