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二十二的天还没亮,寝殿外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文鸳一夜未眠,坐在案前翻看着宫女们的份例账本,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记录——从炭火分配到月钱发放,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她心里仍像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小主,您都熬了一整夜了,喝口热粥暖暖身子吧。”墨画端来碗小米粥,看着她眼底的青影,心疼得红了眼,“就算要准备应对谣言,也得顾着身子,不然怎么跟华妃和颂芝斗?”
文鸳接过粥碗,却没心思喝。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宫道上开始有宫女太监走动的声音,她知道,颂芝买通的那些小太监,此刻怕是已经在各宫散播谣言了。
“小禄子还没回来吗?”文鸳放下粥碗,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昨夜她让小禄子去查颂芝买通的小太监名单,还有谣言的具体内容,到现在还没消息。
“应该快了,小禄子机灵,肯定能查到有用的信息。”画春在一旁安慰,手里还在整理宫女们穿的绸面护膝,“小主,咱们有账本、有护膝,还有宫女们作证,就算谣言传开,咱们也能自证清白,您别太担心。”
文鸳点点头,却仍放不下心。华妃的谣言最恶毒的地方,在于“无凭无据却深入人心”——宫里的人就爱传些家长里短,哪怕是假的,传得多了也会变成“真的”,到时候就算她拿出证据,也会有人说“是事后伪造的”。
正说着,小禄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上满是焦急,手里的小本子都快攥破了:“小主!不好了!谣言已经传开了!奴才刚在宫道上听见几个小太监说,您‘靠将军府势力逼内务府给您特殊份例’,还‘克扣宫女月钱、私拿绸缎送回娘家’,连景仁宫的小宫女都在议论!”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奴才还查到,颂芝买通了四个杂役房的小太监,专门在各宫门口散播谣言,还说‘要是有人不信,就说亲眼看见您宫里的人把绸缎偷偷运出宫’!”
文鸳心里一凛——这是要把“谣言”坐实成“事实”!连“目击者”都安排好了,用心何其歹毒。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宫道,眼神冷了几分:“不能等了,咱们得主动出击,在谣言发酵前把它掐灭。”
她转向宫女们,语气坚定:“画春,你去把宫里所有宫女都叫来,带上各自的月钱袋和护膝;墨画,你把份例账本和绸缎改护膝的记录都装在锦盒里;小禄子,你现在就去养心殿附近等着,看见皇上出来,就立刻来报——咱们去养心殿‘偶遇’皇上,让他亲眼看看,这些谣言都是假的!”
“是!”三人齐声应着,立刻行动起来。
没一会儿,十几个宫女就整齐地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月钱袋和护膝,脸上都带着愤愤不平——她们都是文鸳宫里的老人,文鸳待她们有多好,她们心里最清楚,如今听见这些谣言,比自己受了委屈还生气。
“小主,咱们都听您的!只要能帮您洗清冤屈,就算去养心殿跪着,咱们也愿意!”为首的宫女红着眼眶说。
文鸳心里一暖,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委屈你们了,等这事过去,我一定好好赏你们。”
一行人刚走到宫道上,就见小禄子跑了回来,兴奋地说:“小主!皇上出来了!正在养心殿门口的宫道上散步,苏公公陪着呢!”
文鸳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裳,带着宫女们往养心殿走去。远远就看见玄凌穿着件墨色常服,正背着手散步,苏培盛跟在身后。
“皇上!”文鸳加快脚步,带着宫女们走到玄凌面前,屈膝行礼,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臣妾有一事求皇上做主!”
玄凌转过身,看见她带着一群宫女,还捧着账本和护膝,愣了一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等文鸳开口,为首的宫女就捧着月钱袋上前,红着眼眶说:“皇上!您要为我们小主做主啊!宫里传谣言说小主克扣我们的月钱、私拿绸缎,都是假的!这是小主给我们的月钱,比宫里定的还多两吊,这护膝是小主用旧绸缎给我们做的,小主待我们比亲姐姐还好,怎么可能克扣我们!”
其他宫女也跟着附和,纷纷举起手里的月钱袋和护膝:“是啊皇上,都是谣言!小主从来没苛待过我们,还把自己的炭火分我们用!”“那些小太监胡说八道,求皇上查清楚,还小主清白!”
玄凌看着宫女们激动的样子,又看了看文鸳手里的账本,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苏培盛在一旁小声说:“皇上,方才奴才也听见几个小太监在议论,说祺贵人私拿宫物,想来就是这些谣言。”
文鸳趁机把账本递过去,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皇上,这是臣妾宫近三个月的份例账本,炭火、绸缎、月钱都记得清清楚楚,绝无克扣私拿之事。那些谣言都是有人故意散播,想败坏臣妾的名声,臣妾……臣妾实在冤枉!”
玄凌接过账本,翻了几页,又拿起护膝看了看,脸色越来越沉。他抬起头,看向宫道尽头——那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正是颂芝买通的人,见玄凌看过来,吓得立刻躲了起来。
“苏培盛!”玄凌的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去把杂役房的总管叫来!还有那些散播谣言的小太监,全都给朕抓起来!竟敢在宫里散播谣言,污蔑妃嫔,朕看他们是活腻了!”
“是!奴才这就去!”苏培盛连忙应着,转身就去传旨。
玄凌转向文鸳,语气瞬间柔和下来,伸手把她扶起来:“委屈你了,朕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都是朕不好,没看好宫里的人,让你受了这般委屈。”
“皇上明察,臣妾就放心了。”文鸳眼眶泛红,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时,太后宫里的李嬷嬷也来了,说是太后听说了谣言,特意让她来看看。玄凌把账本和护膝递给李嬷嬷,语气带着几分怒意:“你把这些给太后送去,让太后看看,有人竟敢在宫里散播谣言污蔑文鸳,朕定要严惩不贷!”
李嬷嬷接过东西,连忙应着:“是,奴才这就给太后送去。”
没过多久,苏培盛就带着杂役房总管和四个小太监回来了。小太监们一见玄凌,吓得立刻跪下磕头,哭着说:“皇上饶命!是颂芝姑娘让我们散播谣言的,她说要是我们不照做,就把我们赶出宫去!”
玄凌冷笑一声:“好啊,又是颂芝!华妃就是这么教她的?竟敢在宫里兴风作浪!苏培盛,把这四个小太监各打二十大板,赶出宫去!颂芝挑拨是非、散播谣言,罚她禁足半个月,抄写《女诫》一百遍!”
“是!”苏培盛应着,立刻让人把小太监拖下去。
处理完这事,玄凌牵着文鸳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愧疚:“让你受委屈了,朕给你赔不是。”他从袖里掏出一支金簪,簪头是朵精致的玉兰花,上面刻着“贤德”二字,“这是朕特意让内务府做的贤德簪,赏你,往后谁再敢说你的闲话,就拿这支簪子打回去!”
文鸳接过金簪,屈膝谢恩:“谢皇上恩典,臣妾定不负皇上的信任。”
从养心殿回来,宫里的谣言就像被风吹散了一样,再也没人敢议论。画春和墨画都松了口气,笑着说:“小主,这次真是多亏了您机智,主动去养心殿找皇上,不然谣言还不知道要传多久呢!”
“也是多亏了宫女们愿意为我作证,还有皇上明察秋毫。”文鸳坐在暖炉边,摸着头上的贤德簪,心里却没完全放松——颂芝虽然被禁足,可华妃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这次的谣言只是个开始,往后还会有更多的算计等着她。
正说着,槿汐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个小锦盒,笑着说:“祺贵人,我们小主让奴婢给您送些燕窝,说是您昨夜没睡好,补补身子。我们小主还说,恭喜您洗清冤屈,得了皇上赏的贤德簪,往后在宫里的名声更稳了。”
文鸳接过锦盒,心里一暖:“替我多谢甄小主,让她也多小心,华妃这次受挫,肯定会把气撒在咱们身上。”
槿汐点点头,又压低声音说:“我们小主还让奴婢跟您说,开春的选秀越来越近了,皇后最近给富察氏请了最好的琴师,教她弹新的古筝曲,还准备了好几套新宫装,说是要让富察氏在选秀时‘艳压群芳’。我们小主让您多留意,提前做好准备。”
文鸳心里一沉——果然,皇后还在全力捧富察氏!选秀越来越近,富察氏一旦入宫,就会成为皇后对付她和甄嬛的新棋子,到时候后宫的局势只会更乱。她看着窗外的红梅,心里默默盘算:必须在选秀前,和甄嬛联手布好局,绝不能让富察氏顺利得宠。
傍晚时分,小禄子从外面回来,脸色带着几分凝重:“小主,奴才刚从翊坤宫附近打听回来,华妃因为颂芝被禁足的事,气得砸了好几个花瓶,还说‘定要让祺贵人付出代价’。奴才还听说,华妃已经让人去联系她娘家的人,想借娘家的势力给您施压呢!”
文鸳手里的燕窝碗“啪”地放在桌上,心里“咯噔”一下——华妃竟要借娘家的势力!年羹尧手握兵权,是皇上倚重的大臣,要是华妃真的让年羹尧在皇上面前说她的坏话,就算皇上再疼她,也会有所顾忌。
她走到窗边,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越来越沉。华妃的娘家势力、皇后的阴谋诡计、富察氏的虎视眈眈,像三座大山压在她身上。这场宫斗,已经不再是后宫妃嫔之间的较量,而是牵扯到了前朝的势力。她攥紧手里的贤德簪,指尖泛白——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夜色渐浓,宫灯次第亮起,映着积雪泛着冷光。文鸳站在窗前,心里默默想着:选秀越来越近,富察氏入宫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新的变数。她必须尽快和甄嬛商议,找到应对华妃娘家势力的办法,才能在这场越来越凶险的较量中站稳脚跟。只是,年羹尧会怎么对付她?皇上又会如何权衡?这些问题,像一团迷雾,让她始终看不清前路,悬着的心,也始终放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