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安璃绣铺的心事

暮春时节，江南小镇的青石板路上总是湿漉漉的，晨雾尚未散尽，“安璃绣铺”朱红色的木门便已敞开。铜制的风铃挂在门楣上，随着穿堂风发出清脆声响，与铺内穿梭忙碌的脚步声、绣线穿梭的细微摩擦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派热闹景象。

苏念安将最后一匹新到的云锦布料码在货架上，额角的碎发已被汗水濡湿。她抬手抹了把汗，目光扫过铺内——三张绣架前，绣娘们正凝神飞针走线；柜台后，小丫鬟春桃正踮着脚，费力地核对账本上的数字；门口的长凳上，还坐着两位等候取定制绣品的夫人。自去年秋推出“私人绣样定制”服务后，绣铺的生意便像雨后春笋般冒了起来，订单堆得比绣架还高，她这个掌柜几乎从早到晚脚不沾地，连喝口热茶的功夫都没有。

路人掌柜的，这月的账目乱得很，春桃实在理不清了。

小丫鬟抱着厚厚的账本，苦着脸凑过来，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

路人光是定制绣品的定金就收了十七笔，还有布料的采买账、绣娘的月钱，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

苏棉袄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中暗叹。绣铺扩张得太快，账目往来日益繁杂，仅靠春桃这个半懂不懂的小丫鬟显然撑不住了。

苏念安得找个专业的账房先生才行。

她喃喃自语，这话恰好被端着茶水进来的福伯听了去。

福伯是苏家的老管家，看着苏晚姐妹长大，闻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路人掌柜的若是信得过老奴，老奴倒有个合适的人选。镇西账房顾先生的儿子顾言，前几日刚考中秀才，学问扎实，账算得比他爹还精。听说顾家近来手头紧，顾小子正想找份兼职补贴家用呢。

苏念安眼睛一亮。秀才出身的账房，既懂笔墨又精算术，正是她需要的人。

苏念安那便劳烦福伯代为邀约，请顾公子明日过府一叙。

次日巳时，顾言准时出现在绣铺门口。他身着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平整，腰间系着简单的布带，头上束着素色方巾。身形清瘦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温润书卷气，只是因家境贫寒，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苏念安顾公子请进。

苏念安亲自迎上前，将他引至靠窗的桌前，春桃端上刚沏好的碧螺春，茶叶在水中舒展，清香四溢。

顾言起身拱手，举止得体，

顾言苏掌柜客气了。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质感。

苏念安将一叠账本推到他面前，

苏念安听闻顾公子精于算术，能否劳烦公子试算几笔账目？

顾言点头应下，接过账本和毛笔，凝神翻阅起来。他的指尖纤细修长，握着笔杆时稳而有力，目光在账目上快速扫过，遇到疑难处便微微蹙眉，随即在草稿纸上写下清晰的演算过程。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他便将上月最混乱的采买账理清，不仅分毫不差，还特意用不同颜色的笔墨标注出重复记账的地方，条理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