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流转,清辉铺就前路。
朔月并未多做耽搁。安抚好仍在探索自身力量、沉浸于新发现中的白光莹,告知她自己需暂时离开月宫处理要事,并再次加固了月宫的时空壁垒后,她便只身踏入了星轨编织的传送通道。
雷霆轩,雷电尊者庞尊的圣殿。
不同于月宫的静谧与星海的浩瀚,雷霆轩坐落于仙境一片终年雷暴不息的山脉之巅。整座宫殿由深色的雷击石垒砌而成,棱角尖锐,直插云霄,仿佛本身就是一道凝固的雷霆。
宫殿周围,粗大的紫色、银色电蛇永无休止地游走、炸响,将天空映照得忽明忽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臭氧味和狂暴的雷元素粒子,寻常仙子根本无法靠近。
朔月的身影在雷霆轩巨大的、缠绕着电流的金属大门前凝聚。她的月华长裙与周遭狂暴的环境格格不入,清冷的气质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试图侵袭她的躁动雷元素轻柔地排开。
她并未叩门,只是静静站立。然而,她的到来,本身就如同一颗投入雷池的静默石子,瞬间扰乱了此地固有的能量场。
“轰——!”
巨大的金属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内部猛地推开,庞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银发因澎湃的怒意而微微飘拂,眼中雷光炽盛,死死盯住门外不请自来的月之仙子。
“你竟敢孤身来此?”庞尊的声音低沉,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压抑,“是觉得我雷霆轩,是你想来便来的地方?还是以为,上次凭借地利侥幸,便真的能与我对抗?”
恐怖的圣级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混合着毁灭性的雷霆意志,朝着朔月当头压下。门廊上的雷纹瞬间亮起刺目光芒,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万钧雷霆轰然劈落。
朔月立于这足以令寻常大仙子心神崩溃的威压中心,身形未有丝毫晃动,裙摆上的星尘依旧悠然闪烁。她抬起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平静地迎上庞尊饱含怒火与审视的目光,仿佛他释放的不是毁灭性的力量,而只是一阵稍显喧嚣的风。
“今日前来,非为挑衅,亦非为争斗。”她的声音清越,穿透了雷霆的轰鸣,清晰地传入庞尊耳中,“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庞尊。”
她微微停顿,直指核心:
“你如此执着于光仙子,甚至不惜与同级别强者冲突,强行夺取……当真仅仅是因为觊觎她的力量,渴望一个强大的附属品吗?”
庞尊闻言,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正要反驳,朔月却并未给他机会,继续说了下去,话语中的内容却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还是说……你迫切需要她,是为了对抗某种……你自身正在承受,却无法对外人言的……‘负荷’?”
“比如,”朔月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人类世界,那永无止境、愈发疯狂的……电力汲取,所带来的反噬?”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大雷霆,并非庞尊主动释放,而是因他骤然失控的心绪引动了天地间的雷元素,悍然劈落在雷霆轩最高的尖塔之上,炸开漫天雷火!整个雷霆轩都为之剧烈一震。
庞尊脸上的怒意和讥诮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与……被窥破核心秘密的暴怒!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危险,雷电不再仅仅是环绕,而是仿佛化作了有生命的、择人而噬的凶兽,锁定了朔月。
“你……知道什么?!”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杀意。这个秘密,他隐藏得极深,这个新生的月之仙子,她怎么会……
“我是月之主宰,执掌潮汐与隐秘。”朔月并未因他的杀意而动容,依旧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解读星辰运行的规律,“月之法则,映照万物,亦包括能量流动的轨迹与失衡的节点。你的雷霆,看似狂暴无边,但其核心深处,缠绕着一丝不属于仙境的、躁动而疲惫的‘杂音’,如同被无形锁链拖拽的困兽。那锁链的源头,指向人类世界,那日夜不停、疯狂转化的电力洪流。”
她向前轻轻迈出一步,无视了周围咆哮的雷蛇,目光锐利如刀:“强大的光之力,确实能为你驱散疲惫,净化那因过度汲取而沉淀在你灵核深处的、属于工业文明的‘污染’与‘负荷’,甚至能短时间内大幅增强你的力量,让你暂时摆脱那种被掏空、被束缚的虚弱感,对吗?”
“你抓住白光莹不放,并非全然出于力量的贪婪,更多是出于一种……自救的本能。你需要她的光,作为你对抗人类世界反噬的‘净化器’与‘增幅器’。”
朔月一字一句,将庞尊隐藏在傲慢与强势之下的、最不愿被人知晓的脆弱与窘境,赤裸裸地揭露出来。
“胡说八道!”庞尊暴喝一声,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一道凝聚了他此刻怒意的雷霆之枪瞬间成型,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直刺朔月面门!“我乃雷电尊者,执掌雷霆的圣级仙子!岂会受制于渺小人类的举动?!”
面对这含怒一击,朔月并未硬接。她周身月华流转,身形变得如梦似幻,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雷霆之枪穿透她的虚影,轰击在后方的雷击石上,炸开一个巨大的坑洞,碎石裹挟着电光四散飞溅。
她的真身在不远处重新凝聚,裙袂飘飘,纤尘不染。
“否认,并不能改变法则的运转。”朔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清冷的怜悯,“所有的力量,在一开始,就被标好了价格。你享受了人类电力发展带来的力量增长,就必然要承受其带来的反噬与负荷。这是等价交换,是宇宙的法则。”
“试图通过掠夺光仙子来转嫁这份负荷,而非从根源上寻求解决之道,庞尊,这并非强者所为,只是……饮鸩止渴的懦夫行径。”
“懦夫”二字,如同最终的导火索,彻底点燃了庞尊所有的理智。
“闭嘴!”他狂怒地咆哮,整个雷霆轩的雷元素彻底暴走!“叶罗丽魔法,雷蛇电舞,万钧寂灭!”
无数条巨大的雷龙电蟒自虚空显现,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毁灭之网,从四面八方朝着朔月绞杀而去!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蕴含了庞尊杀意的、真正的圣级仙子的全力爆发!
朔月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凝重。她双手在胸前结印,身后,一弯清晰无比的新月法相骤然浮现,清冷孤高的月辉如同潮水般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月相·晦朔之刻!”
她直接引动了代表月亮周期中,光明与黑暗交替、力量最为隐秘难测的“晦朔”时刻的法则之力。
月辉所过之处,并非硬抗雷霆,而是让一切能量的感知变得模糊,存在变得稀薄。那狂暴的雷龙电蟒冲入月辉领域,竟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轨迹变得混乱,力量被层层削弱、分解,仿佛攻击的目标本身正在从这个世界被“暂时抹除”!
这是月之法则的高阶运用,涉及存在与虚无的边界。固然消耗巨大,但在此刻,却是应对庞尊无差别范围轰击的最有效手段。
能量风暴在雷霆轩前疯狂肆虐,月辉与雷光互相侵蚀、湮灭,将空间都扭曲出涟漪。
朔月立于月辉中心,声音穿透能量的乱流,再次响起,虽略显急促,却依旧清晰:
“庞尊,掩盖真相的怒火毫无意义。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宣战,而是让你看清——你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我,也不是渴望自由的光仙子。”
“而是那份,你既依赖,又憎恶的……‘负荷’本身。”
“若你继续执迷于掠夺与转嫁,终有一日,负荷将超越光所能净化的极限,届时,被反噬吞噬的,将是你自己。”
话音落下,月辉猛地盛放,随即连同其中那道清冷的身影一同消散。那并非传送,而是更近似于“融入”了此地的月光法则,彻底失去了踪迹。
只留下庞尊一人,站立在满目疮痍的雷霆轩大门前,周围是渐渐平息的暴乱雷元素,和他那双因震惊、暴怒以及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慌乱而剧烈闪烁的雷光眼眸。
朔月最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诅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所有的力量,在一开始,都被标好了价格……”
他猛地握紧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一道细微的、带着浑浊焦黑痕迹的电弧,不受控制地从他指尖蹦出,旋即湮灭。
那是……人类过度发电,沉淀在他力量核心的“杂质”。
他死死盯着那电弧消失的地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真相,往往比失败更令人难以承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