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淞支河的疏浚工程很快开工了。挖掘机轰隆作响,工人穿着蓑衣在河边忙碌,原本淤塞的河道渐渐露出了原本的轮廓。王默只要没课,就会去工地旁边写生,有时帮工人递瓶水,有时记录下工程的进度,偶尔也会遇到来视察的水宸。
“这里的河埠头台阶,按照你图纸上的尺寸修,再把边缘磨圆,防止老人小孩滑倒。”水宸正对着工程队队长吩咐,看到王默抱着画夹走来,语气柔和了几分,“今天没课?”
“嗯,周六休息。”王默走过去,翻开画夹,“水少你看,这是昨天工程队清淤的场景,我画了下来。”
画纸上,工人们弯腰清淤,汗水混着雨水往下淌,却个个干劲十足。水宸看着画,点头道:“画得很真实。等工程结束,这些画可以做成纪念册,给工人们留作念想。”
“好啊!”王默眼睛一亮,“我正好多画几幅,把从开工到竣工的过程都记录下来。”
两人并肩站在河边,风吹过,带着河水的湿气。王默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水少,你为什么要主动督办这个工程啊?我听人说,这个工程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赚钱。”
水宸望向远处的黄浦江,语气低沉:“我祖父当年就是靠这条河起家的,那时河道通畅,沿岸百姓都能吃上饱饭。三年前河道淤塞,水家的货运受影响是小事,可沿岸好多人家没了生计,甚至有人饿死在河边。我督办这个工程,既是为了水家,也是为了那些百姓。”
王默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心思,心里对他多了几分敬佩:“你真是个好人。以前我总听人说,富家子弟都只顾着享乐,没想到你会关心百姓的生计。”
水宸被她直白的夸奖说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只是做该做的事。”他低头,看见王默衣领处露出的小鱼吊坠,蓝眸微动,“吊坠戴着还习惯?”
“习惯!”王默连忙把吊坠拿出来,晃了晃,“我每天都戴着,同学们都问我在哪里买的,说很别致。”
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水宸的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这些年,他周旋于商行的尔虞我诈和沪上的势力纷争,早已习惯了冷漠和防备,可在王默面前,他总能放下心防,感受到久违的纯粹。
然而,好景不长。工程进行到一半时,意外发生了。
那天夜里,一群蒙面人闯进工地,砸毁了施工设备,还打伤了几个看守的工人。第二天一早,水宸赶到工地时,只见一片狼藉,挖掘机翻倒在河边,工具散落一地,受伤的工人躺在地上呻吟。
“查出来是谁干的吗?”水宸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蓝眸里满是戾气。
“还在查,不过据附近的居民说,昨晚看到一群人乘着火柴盒车过来,车身上有顾家商行的标志。”陈安低声回答。
“顾家?”水宸冷笑,“看来他们是不想让我把河道修好,断我水家的航线。”
顾家商行是水家在航运业的死对头,这些年一直处处针对水家,此次河道工程,顾家早就暗中使过几次绊子,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大胆,直接破坏工地。
王默赶到工地时,正好看到水宸站在废墟前,周身的气场冰冷吓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递过一瓶温热的豆浆:“水少,先喝点东西吧。事情总会解决的。”
水宸接过豆浆,指尖触到温热的瓶身,心里的戾气稍稍消散。他看着王默担忧的眼神,轻声道:“谢谢你。”
“工程会不会延期啊?”王默小声问,“工人们都受伤了,设备也坏了……”
“不会。”水宸语气坚定,“我已经让人去调新的设备,再雇一批工人,明天就重新开工。顾家想拦我,没那么容易。”
接下来的几天,水宸忙得脚不沾地。既要处理工地的事,又要和顾家周旋,还要安抚受伤工人的家属。王默看他日渐憔悴,眼底布满红血丝,便每天早上给他带一份温热的早餐,有时还会帮他整理工程进度的资料。
“这些资料我帮你分类好了,红色的是设备清单,蓝色的是工人考勤。”王默把整理好的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你昨天熬夜到那么晚,今天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水宸看着整齐的文件夹,又看了看王默眼底的关切,心里一暖:“你不用特意为我做这些,耽误了你的功课不好。”
“不会的,我功课都做完了。”王默笑着说,“而且,我也想帮你早点把河道修好,让沿岸的百姓能早点恢复生计。”
水宸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忽然觉得,再难的事,好像都能扛过去。
几天后,警方查到了破坏工地的证据,确实是顾家商行的人干的。水宸拿着证据,联合其他被顾家打压过的商行,一起向市政厅举报。顾家商行声誉扫地,负责人被抓,势力一落千丈。
工地的设备和工人都到位了,工程重新开工。这次,水宸特意加派了安保人员,确保工地的安全。王默依旧每天来工地写生,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保镖”——水宸怕她遇到危险,让陈安抽空跟着她。
“王小姐,你看水少多关心你,特意让我跟着你。”陈安一边递水,一边打趣道。
王默脸颊微红,低头继续写生,却没反驳。她能感觉到水宸的关心,那种关心不像朋友,更像一种默默的守护,让她在这动荡的沪上,感受到了难得的安全感。
这天,王默正在画新修的河埠头,忽然听到有人喊“有人落水了!”。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孩在河边玩耍时失足掉进了河里,河水虽然还不深,但水流湍急,小孩在水里挣扎着,眼看就要被冲走。
岸边的工人都在远处忙碌,没人注意到这边。王默想都没想,放下画夹就往河边跑,伸手去拉小孩,却因为岸边湿滑,自己也差点掉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同时另一只手伸向河里,把小孩抱了上来。王默回头,看到水宸脸色苍白,显然是跑过来的。
“你疯了吗?”水宸的语气带着责备,却还是先帮她擦掉脸上的水珠,“这么危险,你也敢往前冲?”
“我不能看着小孩淹死啊。”王默小声说,看向被救上来的小孩,“他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着了。”水宸把小孩交给赶来的工人,转身看向王默,发现她的裤脚全湿了,嘴唇也冻得发紫,“快跟我回去换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王默的手,往自己的轿车走去。王默的手被他握着,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心里暖暖的,脸颊也泛起了红。
轿车里很暖和,水宸让司机先开车回自己的公馆。到了公馆,佣人拿来干净的衣服和姜汤。王默换好衣服,喝着温热的姜汤,看着窗外的雨景,忽然说:“水少,今天谢谢你又救了我。”
“以后不准再这么冒险。”水宸坐在她对面,语气严肃,“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王默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忽然鼓起勇气,问道:“水少,你是不是……对我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