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浅是被后背撞上床头板的钝痛惊醒的，那声闷响像块石头砸进寂静的深夜，震得她胸腔发紧。她大口喘着气，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在墙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像极了有人躲在暗处无声地窃笑，每晃一下，都勾得她心脏猛跳。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还在不受控地轻颤。这双手太年轻了——皮肤是透着粉的白嫩，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后来那场全网黑风波里，被私生饭抓伤的交错疤痕，也没有为了赶戏熬夜输液留下的针孔。记忆突然像决堤的潮水，猛地涌进脑海，那些撕心裂肺的画面在眼前炸开：顾沉攥着视频链接站在客厅门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棱：“林浅，我不想听解释。”

她记得那天自己也是这样僵在原地，喉咙里像堵了块浸了水的棉花，连哭都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摔门而去，把她的辩解和委屈全关在门外。

“叮——”

手机震动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根针戳破了回忆的泡沫。林浅猛地回神，锁屏上跳出的热搜推送刺得她眼睛发疼：#林浅周予安酒店密会实锤#。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裹着彻骨的冷意。

点开链接，视频里穿着红色吊带裙的女人正挽着周予安的胳膊走进电梯，侧脸的弧度、甚至走路时微微向左偏的小习惯，都和她一模一样。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女人还转头对周予安笑了笑，那笑容甜得能滴出蜜来，可只有林浅知道，那天她根本不在酒店——她在横店的片场，从早上六点拍到晚上九点，导演因为她情绪不到位，骂得她耳朵发烫，一场哭戏NG了三次才过，最后累得直接瘫在片场的折叠椅上睡着了。

“白若……”她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指腹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那个总是甜甜地叫她“浅姐姐”的女孩，那个说要帮她挡狗仔、替她打理行程的“好妹妹”，原来早就在她身后，挖好了最深的陷阱。

林浅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顺着脚底往上窜，激得她打了个哆嗦，却也让她的眼神更亮了。她快步走向浴室，推开镜子前的洗漱台，指尖划过冰凉的陶瓷面，猛地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一本旧相册静静躺在里面，边角已经被翻得卷起，泛着岁月的黄。

翻开第一页，是她们刚认识时的合照。那时候她刚进娱乐圈，还是个连台词都记不全的新人，而白若已经是小有名气的配角演员。那天杀青宴后，白若拉着她去吃路边摊，举着烤串笑眼弯弯：“浅姐姐，我有个好剧本，咱们一起演吧！”照片里的白若搂着她的肩膀，笑容灿烂得晃眼，可现在看来，那笑容里藏着的算计，像根细针，扎得林浅心口发疼。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抬手，“撕拉”一声，把照片撕成了两半，纸屑落在洗手池里，被水流冲得无影无踪。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微信提示音。林浅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出“周予安”三个字。他发来的消息很简洁：“最近有空吗？有个剧本想找你聊聊。”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足足半分钟，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前世她接到这条消息时，正被全网黑得体无完肤，以为这是救命的稻草，兴冲冲地赴约，结果却掉进了又一个陷阱——那场“密会”的视频，就是在那次“聊剧本”后流出去的。

林浅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回复：“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发完消息，她没等回复，抓起外套就出了门。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春的寒意，吹得她头发乱飞，却也吹散了心底最后一丝犹豫。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她的脚步声来回回荡，每一步都踩得格外坚定。路过一家便利店时，橱窗里的电视正在播放娱乐新闻，主持人拿着话筒，绘声绘色地讲着“林浅与周予安的地下情”，还配上了一张模糊到看不清人脸的照片。林浅站在橱窗前，看着电视里自己被打上“劣迹艺人”的标签，直到店员走过来，笑着问她要不要买点什么，她才摇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

街角的长椅上坐着个醉汉，怀里抱着个空酒瓶，嘴里喃喃自语着听不懂的话。林浅在他旁边坐下，掏出手机点开社交平台——评论区早就炸开了锅。

“我就知道林浅不是好东西！之前还装清纯，现在证据确凿了吧！”

“周予安也太渣了，人家林浅都有未婚夫了还插足，恶心！”

“林浅不就是靠资本上位的吗？现在翻车了，活该！”

她一条一条往下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冷。这些人从不在意真相，他们只在乎有没有新鲜的八卦可吃，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故事”。就像沈念曾经说过的那样：“在这个圈子里，真相是最没用的东西，重要的是谁能把故事讲得更动人。”

那时候她还不懂，直到自己被钉在耻辱柱上，才明白这句话里的刺骨寒意。

林浅起身离开长椅，拐进一条幽深的小巷。手机突然亮起，她点开沈念的联系方式——那个在她最低谷时，唯一愿意给她机会的导演。犹豫了几秒，她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就接通了，沈念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像淬了冰：“这么晚了，什么事？”

“我想拍戏。”林浅的声音很稳，没有一丝颤抖，“不管是什么角色，我都能演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轻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了然：“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

林浅握紧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是。”

“下周有个新戏，女主角需要一个能演疯批的演员。”沈念的声音顿了顿，“来试镜吧。”

“我能演。”林浅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相信你。”沈念的声音软了一点，又补充道，“不过记住，这次别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挂断电话，林浅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夜风卷着巷子里的尘土，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抬头看向天空，星星藏在厚重的云层后面，只偶尔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像极了她前世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笔尖悬在纸上，停顿片刻，重重地写下第一个名字：白若。墨色的字迹透着狠劲，几乎要把纸戳破。然后是第二个：顾沉。她一笔一画地写着，像是要把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全揉进这两个名字里。

写完最后一笔，林浅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向远处的天际线。东方已经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她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步伐比来时更坚定。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轻松，白若的算计、顾沉的误解、全网的质疑，都会是挡在她面前的坎。但这一次，她不会再退缩了。

前世她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这一次，轮到她来做执棋的人，轮到她来演这场戏了。

林浅推开试镜室门的时候，沈念正靠在窗边抽烟。她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袖口磨得起了毛边，冷白的手指夹着烟，烟雾缭绕中，整个人像块冻了多年的冰，连眼神都透着寒意。

“来得挺早。”沈念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窗台上，碎成细小的白末。她的目光扫过林浅手背上的青紫针孔——那是昨天拍试镜小样时，剧组特效师特意调的色，连皮肤下的血管纹路都清晰可见，乍一看，跟真的输液针孔没两样。

林浅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着烟草的辛辣，熟悉得让她心头一紧。这味道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她被私生饭追得躲进巷子里，是沈念开车冲过来，直接撞飞了跟在后面的狗仔车。那天沈念下车时，身上就是这股雪松混着烟的味道，冷得让人安心。

“剧本我看了。”林浅把包放在桌上，金属链条碰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叮”声，“疯批美人，对吧？”

沈念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堆起来，难得有了点活气：“你倒是比当年有胆量了。”她掐灭烟头，把烟蒂扔进窗台上的空易拉罐里，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推到林浅面前，“签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林浅低头看合同，纸张边缘泛着黄，显然是被人反复翻看过很多遍。她的指尖划过条款，突然顿住——主演名单上，她的名字旁边，赫然印着周予安的照片。

“他怎么会……”话刚出口，林浅就咬住了后槽牙。她不该问的，沈念从来不是会解释的人，她做的决定，从来都有自己的道理。

果然，沈念没接她的话，已经转身去开投影仪。白色的光束打在墙上，银幕上突然跳出一段视频——画面里，白若正对着镜头哭，眼眶红得像兔子，声音哽咽：“当年那个剧本，明明是我先写的……浅姐姐她……她剽窃了我的创意，还让我失去了最佳新人奖……”

“这是今早刚发的热搜素材。”沈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得像淬火的刀，“她现在可红了，新剧预告片播放量破亿，粉丝都叫她‘清纯小白花’。”

林浅盯着屏幕上白若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突然伸手按住了投影仪开关。白光瞬间消失，黑暗重新笼罩了房间，只有窗外的阳光漏进来一道细缝，正好划过沈念的手腕，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一道浅金色的线。

“我要加戏。”林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沈念没动，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什么戏？”

“火烧白若那一场。”林浅的手指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不是剧本里写的‘意外失火’，是我记得的那个版本——她被困在火里，求我救她的样子。”

空气突然静得可怕，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林浅能听见沈念的呼吸顿了半拍，然后又慢慢恢复平稳。她知道这个要求有多冒险——那场戏不在剧本里，甚至可能得罪投资白若的资本方，但她必须要拍。

“你知道拍这场戏要付出什么代价？”沈念的声音转了个调，带着点试探。

“我知道。”

“包括得罪整个投资方，可能被全网封杀？”

“包括。”

沈念忽然笑了，这次的笑是真的松了劲，不像刚才那样带着疏离。她摸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火苗在黑暗中跳动，映亮了她半张脸：“行，我给你加这场戏。不过……”

话音还没落地，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清脆的“咚咚”声像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林浅猛地转身，看到助理小吴探进半个身子，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沈导，白小姐来了，说是……想来试镜女二号。”

林浅感觉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透过门缝，她先听见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嗒、嗒、嗒”，每一下都像踩在她的心上，还带着清晰的回声。然后，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飘了进来，那是白若惯用的香水味，甜得发腻，却让林浅胃里一阵翻涌。

“正好。”沈念吹灭打火机，声音轻得像片雪花落在地上，“让你们重逢的戏，提前上演。”

“白若……”她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指腹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那个总是甜甜地叫她“浅姐姐”的女孩，那个说要帮她挡狗仔、替她打理行程的“好妹妹”，原来早就在她身后，挖好了最深的陷阱。

林浅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顺着脚底往上窜，激得她打了个哆嗦，却也让她的眼神更亮了。她快步走向浴室，推开镜子前的洗漱台，指尖划过冰凉的陶瓷面，猛地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一本旧相册静静躺在里面，边角已经被翻得卷起，泛着岁月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