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那袋深褐色陶土碎屑紧紧攥在手心,指腹被硌得微微发疼,却也让林溪的叮嘱在脑海里愈发清晰。腰间麻绳勒出的痕迹提醒着我身处险境,扳手的金属冷意透过裤腿传来,我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那片铅灰色的诡异天空——不能再等了。
循着记忆中林溪描述的方向,我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废弃的小巷。每走几步,就掏出碎屑比对墙面或路面,只要发现那抹熟悉的深褐色,便立刻调整方向。途中几次撞见“蚀影”留下的黏液痕迹,我都屏住呼吸,靠着墙壁阴影悄然绕开,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不知走了多久,当那片红砖斑驳、尖顶倾斜的民国老楼群映入眼帘时,我几乎要因疲惫和激动而瘫软。老楼区静得可怕,连风穿过巷弄的声音都带着诡异的凝滞感,可那袋陶土碎屑却在我手中微微发烫,仿佛林溪的指引从未中断。我攥紧了腰间的扳手,一步步踏入这片沉睡的空城,目光扫过每一扇爬满青苔的窗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林溪,我来了。
灰雾裹着铁锈味压在空城上空,脚下碎砖被踩得“咯吱”响,我把背包带又紧了紧,指尖抵着腰间的扳手——林溪最后发来的定位,就钉在这片废弃楼群最深处的老楼里。
贴着墙根绕开半扇倒在路中的铁门,老楼黑洞洞的入口就在眼前。刚迈进去两步,鼻腔就灌满了霉腐味,视线里突然扫到墙角一抹暗紫色黏液,心瞬间提紧——是“蚀影”留下的痕迹,还没干透。
我立刻放轻脚步,像猫似的贴着楼梯扶手往上挪。二楼转角处,一道模糊的黑影正趴在栏杆上,细长的肢体在昏暗中微微晃动,黏液顺着它的触须滴在地上,发出“嗒嗒”声。我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慢慢往后退,绕到另一侧没扶手的窄梯,每一步都踩在楼梯缝的阴影里,直到那道黑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敢喘口气。
三楼走廊积满厚灰,只有最里面的房间透出点微光。我摸到门把手,指腹刚碰到冰凉的金属,就听见屋里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人碰倒了玻璃瓶。
我猛地攥紧扳手,轻轻推开条缝。昏暗中,一个人正蹲在地上捡碎片,背后的登山包鼓鼓囊囊,手里还握着把闪着冷光的工兵铲。对方似乎察觉到动静,猛地回头,琥珀色的眼睛在微光里亮得惊人,工兵铲瞬间举了起来:声音小缺带着很强的警告 谁!
空城暗遇
我指尖的扳手瞬间攥得更紧,指节泛白,借着门缝透进的微光与对方对峙——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额前碎发沾着灰,工装裤膝盖处磨出破洞,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淬了冷光的钉子,死死盯着我。
“别动手!”我压低声音,慢慢举起空着的左手,目光扫过她脚边散落的玻璃碎片,还有碎片旁那一小撮深褐色陶土——和我口袋里林溪留下的碎屑,一模一样。
女孩举着工兵铲的手顿了顿,却没放下,声音里满是警惕:“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我叫陈默,找我女朋友林溪。”我盯着她眼底的防备,一字一顿地说,“她是陶艺师,为了找失传的陶土配方来的,现在联系不上了。你呢?你手里的陶土,又是怎么回事?”
女孩握着工兵铲的力度松了些,眼神却依旧紧绷:“苏晴。我哥是建筑设计师,他说这栋楼的结构藏着问题,来调查后就失踪了——这陶土,是他最后留在家里的东西。”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嗒嗒”声,像是黏液滴在地上的响动,还夹杂着细微的、类似肢体拖拽的摩擦声。我们俩同时僵住,脸色骤变——是“蚀影”的声音,而且离得越来越近。
苏晴猛地后退半步,工兵铲横在身前,却朝我递来个眼神:“这东西能凭气味追人,单独跑迟早被缠上。”她从登山包里摸出个强光手电扔给我,“我有备用的,你拿着。先一起躲进这间房,其他的,进去再说。”
我接住手电,冰凉的外壳贴着掌心,余光里那道暗紫色黏液的痕迹已经漫到了走廊口。没有时间犹豫,我跟着苏晴闪身进房,轻轻带上房门,只留一条缝盯着外面——门缝里,一道细长的黑影正贴着墙根缓缓蠕动,触须扫过地面,留下一串黏腻的痕迹。
门内的空气像凝住了,我和苏晴贴着冰冷的墙,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透过门缝,能看见那道黑影的触须在走廊地面扫来扫去,暗紫色黏液拖出长长的痕迹,每一下都像刮在心上。直到黑影慢悠悠晃向楼梯口,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我们俩才同时松了口气,后背都沁出了冷汗。
“这东西嗅觉比听觉灵,刚才要是晚一步关门,咱们就成目标了。”苏晴抹了把额角的汗,把工兵铲靠在墙角,目光重新落到我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你说你女朋友是陶艺师,她有没有提过‘回纹陶片’?我哥失踪前,抽屉里就多了块刻着奇怪回纹的陶片,和我手里的陶土碎屑是一套的。”
我心里一震,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个塑封袋——里面正是林溪临走前塞给我的陶片,边缘缺了角,上面的回纹和苏晴描述的分毫不差。“她只说这陶片能找到‘老窑的线索’,没提别的。”我把塑封袋递过去,“你看,是不是和你哥的一样?”
苏晴接过袋子,指尖都在发颤,反复比对后,抬头时眼底多了几分急切:“就是这个!我哥说,这陶片藏着老楼的‘空间密码’,能找到那些被隐藏的房间——但也会引来‘蚀影’。”她顿了顿,语气软了些,“之前我对你有戒心,是怕你和那些藏在楼里的人是一伙的,但现在……”
“现在我们有共同的线索,也有共同的敌人。”我接过话头,指了指陶片,“林溪的定位最后停在四楼,你哥的线索会不会也指向那里?”
苏晴咬了咬唇,从登山包里翻出张皱巴巴的图纸,上面是老楼的简易结构图,四楼的位置画着个圈,旁边写着“回纹对应点”。“这是我从哥的笔记本里撕的,本来没敢确定,但现在看,咱们的目标应该在同一层。”她把图纸递过来,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四楼,但得约法三章:发现危险先自保,不强迫对方透露私事,找到各自要找的人后,立刻分开。”
我看着图纸上的圈,又想起林溪的脸,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问题。现在就走?”
苏晴把陶片和图纸收好,重新抓起工兵铲,眼底恢复了警惕,却多了几分笃定:“现在走,趁‘蚀影’还没折返。记住,上楼时别碰墙上的任何东西,我哥的笔记里写着,老楼的墙皮下面藏着‘引信’,碰了会惊动更多‘蚀影’。”
我把扳手握得更紧,跟着苏晴往门口挪。门缝外的走廊静得可怕,只有灰尘在微光里飘,而四楼的方向,像藏着未知的深渊,也藏着我们唯一的希望。
踏上四楼楼梯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捂住口鼻,手电光扫过之处,墙面、地面全是暗紫色黏液,像刚被某种生物爬过,连空气里都飘着黏腻的颗粒。
“小心脚下,别踩实黏液,会粘住鞋子,拖慢速度。”苏晴走在前面,工兵铲拨开垂落的腐朽窗帘,布料下的墙面布满抓痕,黏液顺着抓痕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手电光,泛着诡异的光。
我们贴着没被黏液覆盖的墙根挪,每一步都格外谨慎。手电光扫到走廊尽头时,我突然顿住——那扇门和其他房间截然不同,不是常见的木门,而是块厚重的铁门,表面锈迹斑斑,却刻着和陶片上一样的回纹,门把手上缠着几根发黑的藤蔓,藤蔓根部还在渗着黏液。
“就是这了。”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又透着紧张,“我哥的图纸上,画的就是带回纹的门。”
我上前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反而传来“吱呀”的闷响,像是内部卡着东西。苏晴用工兵铲的尖端去撬门缝,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我立刻按住她的手:“别出声,刚才的‘蚀影’说不定还在附近。”
我们换了种方式,我用折叠钳夹着门把手,苏晴则用工兵铲顶住铁门下方,两人同时发力。“砰”的一声,铁门晃了晃,却还是没开,反而从门缝里渗出更多黏液,带着更重的血腥味。
“里面好像有东西顶着门。”我擦了把汗,手电光往门缝里照,隐约看见门后堆着些重物,还有道黑影蜷缩在角落,不知是死是活。苏晴从背包里摸出根钢条,插进门缝里一点点撬动,我则绕到门的另一侧,用扳手敲打着回纹的位置——之前苏晴说过,回纹是“密码”,或许敲打能触发机关。
敲到第三下时,铁门突然发出“咔嗒”的轻响,像是内部的锁扣弹开了。我们抓住机会,再次发力,“哐当”一声,铁门终于被推开一条缝,里面的重物“哗啦”倒在地上,一股更浓烈的血腥味涌了出来。
我和苏晴对视一眼,同时握紧手里的工具,手电光齐齐照进门内——房间里堆满了废弃的木箱,黏液在木箱上结成网,而角落里的黑影,正缓缓动了一下。
墙缚诡影
手电光骤然聚焦在角落的瞬间,那团蜷缩的黑影却像被吸入了空气里——没有任何预兆,原地只余下一滩未干的暗紫色黏液,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怎么回事?”苏晴的声音发紧,工兵铲在手里攥得发白,“刚才明明看见有东西……”
我没说话,缓步往里走,手电光扫过满地狼藉:倾倒的木箱散着霉味,里面的旧图纸被黏液泡得发皱;碎掉的玻璃瓶混着不知名的褐色粉末,踩上去咯吱作响;连天花板都垂着几缕黏腻的丝线,像某种生物吐的网。
刚走到内室门口,手电光刺破内室的昏暗,我刚迈过倾倒的木箱,目光就被墙面钉住——整面墙像覆着层活物般微微起伏,暗紫色黏液顺着墙缝往下淌,而墙中央,一个男人被黏液死死裹着,四肢张开贴在墙上,像被无形的手钉在那里惊的我发不出声音。
这时候苏晴走了过来! “哥!”苏晴的声音瞬间发颤,手里的工兵铲“当啷”砸在地上,她踉跄着往前冲,却被我一把拽住。
我捂住她的嘴,指了指男人的状态——黏液正顺着他的衣领往脖颈爬,他的脸色泛着青灰,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唯有手腕处还露着半块刻着回纹的陶片,被黏液浸得发亮。更骇人的是,墙面每蠕动一次,男人的身体就轻微抽搐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从他身体里往外吸。
“别出声,”我压低声音,手电光扫过墙面角落,那里藏着几道细小的触须,正慢慢往我们的方向探,“他还活着,但现在碰他,只会让‘蚀影’更快缠上来。”
苏晴的眼泪砸在我手背上,却用力点头,攥着我的胳膊稳住身形。我慢慢挪到墙根,看清男人领口露出的半块工牌——上面的照片和苏晴有七分像,名字栏写着“苏哲”,正是她要找的哥哥。
“黏液正在侵蚀他,”我盯着苏哲脖颈处的黏液,那里隐约能看到血管的纹路在黏液下跳动,“你哥手里的陶片,和我们的是一套,‘蚀影’留着他,可能是为了用他的血‘激活’陶片。”
苏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从背包里翻出个小瓶,里面装着透明液体:“这是我哥配的‘解黏剂’,他说过要是被黏液缠上,能暂时让它失去黏性!但只有这一瓶,得找准时机。”
话音刚落,墙面突然剧烈起伏,黏液瞬间收紧,苏哲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挤出一声微弱的闷哼。墙角落的触须突然加快速度,直往我们脚边缠来——显然,我们的气息惊动了墙里的“蚀影”。
“现在!”我一把推开苏晴,举起扳手狠狠砸向墙面凸起处,金属碰撞声在房间里炸开。苏晴趁机冲过去,将解黏剂顺着苏哲手腕的黏液缝隙倒进去,透明液体碰到黏液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黏液果然开始松动。
黏液“滋滋”的消融声还没停,墙面突然发出刺耳的“咔啦”声,裂缝像活物的嘴般瞬间张大,裹着黏液的黑影从缝里猛地窜出——不是触须,而是一团粘稠的黑影,直扑向苏哲的身体!
我下意识伸手去拉,指尖只碰到苏哲冰凉的衣角,下一秒,黑影就像有吸力般缠住他,连带着墙上的黏液一起,将他整个人往裂缝里拽。苏晴尖叫着扑上去,却被黏液溅到手腕,瞬间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她踉跄着后退,眼睁睁看着苏哲的身体被黑影一点点拖进墙里。
“哥!”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想再次冲上去,却被我死死按住肩膀。我盯着那道裂缝,黑影裹着苏哲消失的瞬间,裂缝就像从未出现过般迅速合拢,只余下墙上残留的黏液,还在慢慢往墙里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房间里只剩我们俩的喘息声,苏晴瘫坐在满地碎木片上,眼泪砸在沾了黏液的手背上,却连擦都忘了擦。我蹲下身,看着她手腕上被黏液灼出的红痕,又看向墙面——刚才苏哲被拖走时,他攥在手里的回纹陶片掉在了地上,此刻正被一滩黏液慢慢包裹,边缘已经开始泛黑。
“不能慌。”我捡起陶片,用衣角擦去上面的黏液,声音尽量平稳,“你哥刚才还有意识,他掉了这个——‘蚀影’没直接杀他,说明它还需要陶片,或者需要苏哲做什么。”
苏晴抬起头,眼底满是红血丝,却慢慢攥紧了拳头:“我哥的笔记里写过,‘活墙’里有‘巢’,被拖进去的人如果没立刻被吸食,会被关在‘巢’里,用来养着墙里的‘母蚀’。”她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工兵铲,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它把我哥拖进去,肯定是为了陶片的秘密。我们得找到‘巢’的入口,把他救出来。”
我看着手里的陶片,又看了看墙面——刚才裂缝合拢的位置,墙皮颜色比其他地方深,隐约能看到里面有细微的蠕动。看来,这面墙不仅是“蚀影”的藏身地,更是通往它巢穴的入口,而我们要救苏哲,就必须主动闯进去。
我捏着苏哲掉落的陶片,指尖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余温,目光扫过墙面——刚才裂缝合拢的位置,墙皮颜色更深,隐约有黏液在内部流动,像血管般缓缓蠕动。
“陶片。”苏晴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颤抖,却多了几分笃定,“我哥笔记里画过,回纹陶片凑齐时,能‘唤醒’墙里的‘门’,但也会彻底惊动‘母蚀’。”她从背包里掏出自己那半块陶片,又指了指我手里的,“现在我们有两块,还差一块……但我哥被拖进去时,手里应该还攥着最后一块。”
我把两块陶片拼在一起,断口严丝合缝,回纹连成半圈,墙面果然有了反应——深颜色的区域开始轻微震动,黏液流动的速度变快,甚至能听到墙里传来细微的“咕咚”声,像某种生物在吞咽。
“得让陶片贴近墙面的‘核心’。”我盯着震动最剧烈的位置,那里的墙皮已经开始脱落,露出里面暗紫色的肌理,“但直接贴上去,可能会被黏液粘住,连手一起拖进去。”
苏晴从背包里翻出根长绳,一端系在工兵铲上,另一端牢牢绑在自己手腕:“我来递陶片,你帮我盯着周围。要是我被拽住,你就用工兵铲撬墙面——我哥说过,‘母蚀’的巢穴入口怕金属撞击。”
我接过工兵铲,手心全是汗,看着苏晴慢慢将绑着陶片的绳子递向墙面。当陶片刚碰到墙皮的瞬间,墙面突然“嗡”的一声震动,裂缝再次炸开,这次比之前更大,里面涌出浓烈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低沉的嘶吼声。
“快!把陶片塞进去!”苏晴大喊着,猛地将绳子往前送。陶片刚进入裂缝,里面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苏晴整个人被拽得往前踉跄,手腕上的绳子勒出红痕。
我立刻举起工兵铲,狠狠砸向裂缝边缘的墙皮,金属撞击声刺耳,吸力瞬间减弱。苏晴趁机用力拽绳子,可陶片却像被粘在了里面,绳子被绷得笔直。就在这时,裂缝里突然伸出几根触须,直扑向苏晴的手臂——
“小心!”我一把拉过苏晴,同时将工兵铲横在身前,触须撞在铲刃上,发出“滋啦”的声响,瞬间缩了回去。而墙面的裂缝,在陶片的作用下,正慢慢扩大,露出里面漆黑的通道,隐约能看到深处有微光闪烁,像是苏哲手腕上陶片的反光。
沙沙——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