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莱芜分校那比青岛本校更为破败、霉味更重的宿舍第一晚,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将安旎迅速拖入了睡眠,却也无可避免地再次坠入了那个纠缠不休的梦魇。
场景依旧是那间冰冷的特殊监室。周斯越的哭喊声比以往更加凄厉,充满了肉體上的痛苦。安旎(旁观者)定睛一看,骇然发现,那个蛇发安旎检察官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施加精神压力,她竟然动用了她那些扭曲、嘶嘶作响的毒蛇头发!
无数条毒蛇,如同有生命的鞭子或刑具,狠狠地撕咬着周斯越的手腕和脚踝!周斯越痛苦地蜷缩着,试图躲避,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只能任由那些毒牙噬咬,鲜血很快浸湿了他橙色的识别服,在地面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住手!”安旎(旁观者)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冲了过去。
当她靠近时,再次对上了蛇发安旎那双眼睛——依旧是那种与尹惠权如出一辙的、冰冷、算计、毫无人性的“人渣”眼神!甚至,在那眼神深处,似乎还带着一丝施行惩罚的快意!
而更让安旎心脏骤停的,是她清晰地看到了周斯越被撕咬的腿脚,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仿佛已经废掉。
一个极其不祥的、让她浑身冰凉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上她的意识:
“这难道……意味着这一世的周斯越……会是一个肢体残疾人吗?!”
是因为他前世犯下的罪孽,报应在了转世后的身体上?
还是因为这一世,他和母亲周玲在被尹惠权抛弃后,遭遇了某种可怕的意外,导致了残疾?
抑或是……这仅仅是象征着他命运多舛,举步维艰?
无论哪种可能,都让安旎无法承受!
那个在梦中被“她”的化身如此残忍伤害的孩子,在现实里可能正拖着残破的身体,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艰难求生……
“呃……哇!”
安旎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梦境中那血肉模糊的景象和蛇发安旎冰冷的眼神还在眼前晃动,巨大的心痛、如同海啸般的愧疚感,以及那种可怕的预感,瞬间冲垮了她的生理防线。她甚至来不及下床,就直接趴在床边,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胃里本就不多的食物混合着酸水被呕出,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她浑身冷汗淋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安旎!你怎么了?!”
“我的天!安旎你没事吧?!”
睡在旁边的李仪棠和韩轩被这动静吓坏了,立刻跳下床围了过来。他们手忙脚乱地拍着安旎的背,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痛苦呕吐的样子,以为她是突然生了急病,或者是莱芜分校糟糕的环境让她身体不适。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还是这里太冷感冒了?”
“我们去叫老师吧!”
他们焦急地询问着,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担忧。
安旎无力地摆了摆手,胃部的痉挛和喉咙的灼烧感让她一时说不出话。她看着眼前两位好友关切却懵懂无知的脸,心中一片苦涩的悲凉。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不知道她背负的罪孽与救赎。
不知道她梦中那个恐怖的形象和那个正在受苦的孩子。
更不知道,她此刻的呕吐,并非源于疾病,而是源于那沉重到灵魂都无法承受的心疼与愧疚。
“没……没事……”她艰难地喘息着,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可能……可能是有点水土不服……吐出来……好多了……”
她无法解释,也无法诉说。
所有的惊惧、痛苦、自责与那份沉重的使命,都只能由她一个人,在这弥漫着霉味的、冰冷的莱芜宿舍里,独自吞咽下去。
她擦去嘴角的污渍和脸上的泪水,在李仪棠和韩轩依旧担忧的目光中,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但她的内心,却在疯狂地呐喊:
斯越……你到底在哪里?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