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当天的午后,阳光透过体育馆高窗斜斜切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器材室隔壁的储物间里却透着股沉闷的凉意。舒鹤倚着冰冷的铁皮柜,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一部黑色手机,金属外壳在昏暗里偶尔闪过一丝冷光。他没看屏幕上柏宁川发来的消息——不是慌乱的求救,而是简洁的提醒:“人来了,北门方向。”“卖家情绪不稳。”——只将目光锁在门板与墙壁的缝隙上,冷眸锐利得像淬了冰,将外面的一切都收得一清二楚。
祈白是从北门绕进来的,脚步放得很轻,白色校服袖子挽到小臂,手里捏着个篮球,看上去和平时来器材室借东西的学生没两样。直到他走到那个堆着旧球衣的储物柜前,恰好撞见校外卖家正把几盒贴着外文标签的东西往里面塞,卖家猛地抬头,眼神凶狠,祈白却没半点惊慌,只是愣了愣,随即自然地侧身:“抱歉,我来拿篮球,没注意有人。”
那从容的神态,不像是撞破秘密的闯入者,反倒像真的只是误入。舒鹤的指尖转手机的动作顿了半秒,看着祈白悄悄抬了抬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指尖稳得没有一丝颤抖,显然是在录证据。卖家气得咬牙,伸手就要推他:“滚远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祈白也不硬刚,顺势后退半步,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波澜:“不好意思,认错地方了。”说完,抱着篮球转身就走,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仿佛刚才的插曲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全程不过两分钟,校外卖家气得破口大骂,一脚踹在储物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舒少,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证据被他拿了,货也没法按时出手,现在怎么办?”
舒鹤终于收回目光,缓缓抬眼扫了眼暴怒的卖家,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半分情绪:“慌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卖家的怒火瞬间憋了回去。这时,储物间的门被推开,柏宁川走了进来,身形挺拔,神色带笑却藏着算计,没有半分谄媚或慌乱,只是淡淡瞥了眼散落的货物,对舒鹤说:“西门那边已经清场,没人注意这边,但祈白刚才走得太从容,不像是真认错。”
舒鹤指尖停在手机屏幕上,抬眸看向柏宁川,语气依旧平淡:“我知道。”他太清楚这所学校的底细了——他们三个的家族势力盘根错节,联手之下在本地无人敢轻易招惹;祈白虽有祈家作为后盾,家境优渥,却终究是孤家寡人,势力远不及他们三家联手,就算顶着学神的名头,在绝对的势力差距面前也讨不到半分便宜。学校老师更是个个明哲保身,怕得罪他们丢了饭碗,就算知道祈家背景,也只会劝他“息事宁人”。换做别人,拿到证据或许还会仗着家族底气闹一场,可祈白没有,他从头到尾都没提一句要惊动家族或上报,只悄悄攥着证据,不动声色地抽身离开。
这份明知有后盾却不依赖、只靠自己留后手的清醒,让舒鹤淡漠的眸子里,终于多了一丝极淡的兴味。他重新转动手机,薄唇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这个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学神,向来只埋首于书本和试卷,成绩单上的分数耀眼得让人忽略他身后的祈家,更没人想到,他居然敢凭一己之力布局搅黄交易,还能把细节算得这么精准,和他印象里那个只会死读书的“优等生”,简直判若两人。
隔天午休,走廊里人来人往,喧闹声此起彼伏。舒鹤和柏宁川并肩从人群中穿过,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让路过的同学下意识噤声,纷纷侧身绕行,原本拥挤的走廊竟硬生生让出一条道来。他们在祈白教室门口停下,柏宁川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双手抱胸,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狡诈地打量着祈白;舒鹤则双手插在黑色校服裤兜里,身形挺拔,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准备回座位的祈白,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像冰珠落在石板上:“体育馆那天,你是故意的。”
不是疑问,是不容置喙的笃定。
祈白停下脚步,缓缓抬眸,清澈的眼底没什么情绪,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舒学长误会了,我只是去拿篮球。”
“拿篮球?”舒鹤微微挑眉,向前逼近半步,冷冽的气息随之笼罩过来,带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拿篮球需要特意绕开西门?需要提前画好体育馆的地图,精准避开柏宁川的视线?”他的声音压得略低,只有三人能听清,每一个字都戳中关键,显然早已把祈白的布局摸得通透。
一旁的柏宁川忽然勾了勾唇角,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戏谑,眼神里却藏着狡诈的锋芒:“巧了,我在西门守了半小时,来往的人没漏一个,怎么就偏偏没见你拿篮球从那儿走?——祈白同学,还装呢?”
祈白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又很快松开。他自然清楚,祈家虽能护他周全,却抵不过舒、柏两家联手的势力,可他没退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地回视着两人,没接话。
没有慌乱,没有辩解,甚至连一丝破绽都没有。这种明知家族势力不及对方、却依旧不卑不亢布局反击的定力,让舒鹤眼里的兴味又浓了几分。他原本以为,祈白只是只靠着家族庇护、温顺无害的“优等生”,没想到,竟是只藏着利爪的猫,看似安静,实则步步为营。
舒鹤没再追问证据的事,直起身时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目光在祈白脸上停留了两秒,像是在打量一件突然变得有趣的东西,随后对柏宁川递了个眼神,两人转身离开。他们的背影挺拔而冷漠,步伐沉稳,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丝毫没影响他们的情绪,只留下满走廊窃窃私语的同学,和站在原地神色依旧平静的祈白。
没人看见,走到楼梯拐角处,舒鹤掏出手机,指尖利落地点开与柏宁川的共同对话框,敲下一行字:“查祈白,越细越好,包括祈家最近的动向。”发送成功后,柏宁川瞥了眼手机,勾唇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我让人去查,保证连他祖宗三代都挖得干干净净。”舒鹤收起手机,抬手按了按眉心,眼底却翻涌着不同于表面冷漠的、猎手般的冷光——这个敢在势力悬殊的差距下,依旧敢挑战他们的学神,彻底勾起了他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