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音乐厅。”
五个字,没有号码,没有来源,像幽灵般悬浮在父亲温和的笑脸之上,散发出丝丝寒意。
陆依依的呼吸骤然收紧,指尖瞬间冰凉。
病房里暖黄的灯光似乎也暗了几分,空气凝固,将她连同轮椅一起冻结在这片突如其来的死寂里。
【刚醒来时,还能听到青青的心声,去了学校怎么就听不到了?难道这技能还限时?】
陆依依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微微收紧,这个突如其来的“能力”出现得诡异,消失得更是莫名其妙。
在病房初醒时,叶青青那些杂乱的心声,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清晰得令人心惊。
可就在从学校返回医院的路上,那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收音机,直至彻底沉寂。
是只有在特定地点有效?还是……对特定的人有效?又或者,这根本就是大脑受损后产生的幻觉?无数个疑问在她心底盘旋,却找不到出口。
她不能问,无法验证,这个秘密如同一个脆弱的泡沫,一触即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叮——”
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叶青青推开病房门,打开了病房的灯。
“依依,”叶青青的声音带着刻意放缓的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点粥好不好?医生说你暂时只能吃流食。”
陆依依没有立刻回答。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叶青青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那双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叶青青在紧张。
以前,陆依依能“听”到她在紧张什么,现在,只能依靠观察和猜测。
“随便。”陆依依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干涩。她需要节省体力,更需要理清思绪。
“那……皮蛋瘦肉粥?你以前最喜欢那家‘陈记’的。”叶青青试探着问,弯下腰,试图看清陆依依的表情。
【以前最喜欢……现在呢?她还喜欢吗?我好像……连她现在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有心声。
陆依依只看到叶青青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和小心翼翼,她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
这种“失聪”的感觉,比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更让人不安,就像一个人习惯了在黑暗中拥有夜视能力,突然被夺走,瞬间陷入了更深的、无法辨明方向的黑暗。
“可以。”陆依依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如果没有停车场那番对话,她或许会为这份无微不至的关怀而动容。
但现在,她只觉得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人,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叶青青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背后是否都藏着另一层含义?
“青青。”陆依依忽然开口。
“嗯?”叶青青闻声立刻转过头,眼神带着询问。
“停车场上,你说最初接近我,是许庭深的安排。”陆依依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那个时候,他让你做什么?”
叶青青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直起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躲闪了几下,最终还是对上了陆依依的视线。
“他……他只是让我看着你。”叶青青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说你父亲的事可能不简单,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让我……在你身边,留意有没有可疑的人接近,或者,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她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他让我看着你,也让我……别让你发现任何关于你父亲和音乐厅的线索。依依,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张照片……】
依旧是一片寂静,听不到心声。
陆依依只能看到叶青青脸上清晰的愧疚和挣扎。
她说的“看着”,是保护,还是监视?她此刻的愧疚,是因为隐瞒,还是因为别的?
“特别的举动?”陆依依捕捉到这个用词,“比如?”
“比如……有没有私下调查你父亲的事,或者,接触一些……他觉得不应该接触的人。”叶青青避重就轻。
“许庭深觉得,谁是我‘不应该’接触的人?他不是你的竹马吗?”陆依依追问,目光如炬。
叶青青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摇了摇头:“青梅竹马也只是老一辈的玩笑。我没他厉害,他也没明说。依依,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像是辩解,但我……”
“我累了。”陆依依打断她,重新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探究和疑虑都关在了眼帘之后,“粥买回来放桌上就好,我想睡一会儿。”
她需要独处,需要在一片死寂中,重新学会只用眼睛和逻辑去判断。
叶青青看着陆依依明显拒绝沟通的侧脸,眼眶又有些发红,她默默站了一会儿,最终轻声道:“好,那你休息,我很快回来。”
脚步声远去,房门被轻轻带上。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陆依依睁开眼,望着天花板,耳边只有自己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