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宫的裂痕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颜爵抬手甩出一道水墨结界，将那道不断扩张的缝隙暂时封住，墨色纹路在冰面上流转，像是给这座冰封宫殿缝上了一道临时的补丁。震趴在碎裂的冰面上，铠甲下的伤口还在渗血，他不敢抬头，只能透过眼角余光，偷瞄着不远处对峙的两人——世王的金色长袍垂落在冰面，竟在默的脚边微微收拢，像是在刻意护着她不被冰棱划伤。
这一幕让震浑身发冷。十阶之内谁不知道，世王·溟珩舟向来视万物为棋子，哪怕是同为十阶的成员，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有用”或“无用”的区分。可方才挡在默身前的瞬间，世王眼中的焦急绝非伪装，那是震追随他数百年从未见过的情绪。
“带下去，禁足十阶地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半步。”世王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两道金色光纹从地面升起，将震的四肢捆缚，拖着他向冰晶宫外走去。震挣扎间，余光瞥见默依旧面无表情的侧脸，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这个没有情感的容器，或许会成为颠覆十阶的变数。
待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世王才缓缓转身，目光重新落回默身上。方才被默触碰过的袍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那是属于人类血脉的微凉，与她身上的毁灭之力截然不同，却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你...方才为何不躲开？”世王斟酌着开口。他见过无数人为了生存而挣扎，也见过仙子为了力量而疯狂，却从未见过有人面对致命攻击时，能如此平静，仿佛生死与自己毫无关联。
默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尖悬在半空，似乎在回味方才触碰世王袍角的触感。那丝震动之力残留的黑纹被毁灭之力吞噬时，她的感知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却又在瞬间恢复原状。她不懂那是什么，只觉得...和之前接触到茉莉甜品时的“灼热”不同，这种波动是“温和”的。
颜爵轻摇折扇，走上前来打破了沉默：“世王大人，看来十阶内部，也有人对‘默’的存在动了心思。”他的目光扫过冰面上残留的锈蚀痕迹，那些原本晶莹的冰雕如今只剩下灰褐色的粉末，“不过，世王大人方才的举动，倒是让在下有些意外。”
世王没有理会颜爵的试探，只是看着默指尖的细微动作，突然伸手，将自己的金色外袍解下，轻轻披在默身上。外袍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宽大的衣摆垂落在默的脚踝，将她赤足踩在冰面上的痕迹彻底遮住。“冰晶宫的寒气，对你的人类血脉不利。”他解释道，语气不自觉地放柔。
这个举动让颜爵和冰公主同时愣住。冰公主眉头微蹙，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世王的外袍上附着着十阶一阶的本源之力，这份力量足以抵御任何极端环境——他竟是在为默构建一道无形的屏障。
默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袍，黑红长发从衣领处垂落，与金色的纹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和谐的美感。她抬手触碰衣料，那细腻的质感让她指尖微顿，毁灭之力下意识地萦绕上来，却在触及外袍上的本源之力时，竟主动收敛了几分，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其锈蚀。
“你的力量...在适应我？”世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的本源之力蕴含着十阶的规则之力，寻常力量靠近只会被碾压，可默的毁灭之力却能与之共存，甚至主动避让——这绝不是普通的容器能做到的。
就在这时，冰晶宫的穹顶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碎裂声，颜爵布下的水墨结界出现了一道新的裂痕，不同的是，这次的裂痕中，竟透出了一丝微弱的镜像光芒。
“是曼多拉的镜子魔法。”冰公主脸色一沉，抬手凝聚出一道冰刃，朝着裂痕掷去。冰刃在接触到镜像光芒的瞬间，竟被反弹回来，擦着默的衣角，深深嵌入冰柱之中。
颜爵折扇一收，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她在窥探。看来，默的力量已经引起了仙境女王的注意。”
世王抬头看向那道裂痕，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曼多拉的镜子魔法虽能复制力量，却也有着致命的缺陷——越是强大的力量，复制时反作用力越强。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妄图掌控一切的女王，在接触到毁灭之力时，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们走。”世王伸手，想要牵住默的手腕，却在即将触碰时，微微顿住。他看着默那双依旧平静的眼眸，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早已超出了“掌控容器”的范畴。从在人类世界感应到她的存在，到派银尘试探，再到方才为她挡下震的攻击，他对这个无情感的容器，早已从最初的“利用”，变成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在意”。
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犹豫，主动将手腕递到他面前。黑红长发滑落，露出她纤细的手腕，那里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却没有任何温度，像是一尊精致的人偶。
世王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默的手腕，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让他心神微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默的脉搏极其微弱，那是人类血脉的证明，也是她唯一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的痕迹。
“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世王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他牵着默，转身朝着冰晶宫的出口走去。金色的外袍在她身后展开，像是一道屏障，将所有的寒意与窥探隔绝在外。
颜爵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若有所思。冰公主走到他身边，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世王...似乎对默动了真感情？”
“真感情？”颜爵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冰面上残留的金色纹路，“或许吧。但对默而言，这份感情，究竟是救赎，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枷锁，谁也说不准。”他抬头看向穹顶的裂痕，那里的镜像光芒已经消失，“不过，曼多拉的窥探，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默的存在，已经瞒不住了。”
与此同时，仙境的镜空间内，曼多拉猛地后退一步，双手撑着镜面，脸色苍白如纸。方才通过冰晶宫的冰面反射窥探时，她试图用镜子魔法复制默身上的毁灭之力，可就在魔法触碰到那股力量的瞬间，镜子便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无数碎片从镜面剥落，狠狠划伤了她的手掌。
“好强的力量...竟然连我的镜子都无法承受。”曼多拉看着掌心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忌惮，“这个叫默的存在，若是能为我所用，仙境与人类世界，都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镜空间的阴影处传来：“女王陛下，恕我直言，毁灭之力并非你能掌控之物。”荒石缓步走出，他看着镜面上残留的毁灭之力痕迹，眉头紧锁，“方才那股力量，若是完全爆发，整个镜空间都会被彻底摧毁。”
曼多拉冷哼一声，抬手抹去掌心的血迹：“荒石，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只要我能找到控制毁灭之力的方法，就能...”
“没有方法。”荒石打断她的话，语气凝重，“那是天道制造的容器，承载的是纯粹的毁灭之力。任何试图掌控它的人，最终都会被它反噬，化为齑粉。”他看着曼多拉眼中的偏执，心中叹了口气，“你若是执意如此，最终只会重蹈覆辙。”
曼多拉脸色一沉，却没有反驳。方才镜子碎裂时传来的反噬之力，至今还在她的经脉中游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承认，荒石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可一想到辛灵与叶罗丽战士对人类世界的守护，想到自己多年来的执念，她又不甘心就此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曼多拉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但我会暂时搁置复制毁灭之力的计划。”她抬头看向镜面上的裂痕，“不过，这个叫默的存在，我必须密切关注。”
荒石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曼多拉的偏执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但方才的反噬，或许能让她暂时冷静下来。只是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默的存在，将会彻底改变仙境与人类世界的格局，而这场改变，或许会伴随着无法挽回的代价。
另一边，世王牵着默，来到了仙境与人类世界的交界处。这里没有仙境的奇幻，也没有人类世界的喧嚣，只有一片混沌的灰色地带，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粒，那是两个世界的规则相互碰撞产生的碎片。
“这里，是天道力量最薄弱的地方。”世王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默，“你的力量在这里不会受到压制，也不会轻易引发天道的注意。”他抬手，一道金色的光纹在两人面前展开，形成一道光幕，光幕中浮现出十阶的全貌——那是一座悬浮在云层之上的宫殿，宫殿的每一层都对应着一阶的力量，最顶端的一阶宫殿，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这是十阶的总部，也是我曾经待了数百年的地方。”世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复杂，“我原本想，等你适应了自己的力量，就带你去那里，让你成为十阶的一部分，拥有掌控一切的权力。”
默看着光幕中的宫殿，眼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权力、力量，这些对她而言，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词汇。她唯一能感知到的，是世王话语中那丝若有若无的“遗憾”，那是一种与“温和”相似，却又更加复杂的波动。
世王看着她平静的眼眸，突然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权力，对你而言，或许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抬手，轻轻抚摸着默的头发，黑红发丝在他指尖滑落，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我之前想掌控你，利用你的力量对抗天道，可现在...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世王突然愣住。他终于承认，自己对默的在意，早已超越了一切。他不再关心默是否能成为他对抗天道的武器，也不再在意她是否是那个传说中的毁灭容器，他只想让这个无情感的女孩，能像普通人一样，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度。
默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她的指尖没有任何温度，却让世王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看着默那双依旧平静的眼眸，突然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在“掌控”默，而是默的存在，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
就在这时，灰色地带的混沌气流突然剧烈涌动起来，无数光粒凝聚成一道熟悉的身影——时希穿着鎏金长袍，手中握着时间沙漏，缓缓从光粒中走出。她的目光落在世王与默相握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世王大人，你不该带她来这里。”时希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天道已经开始注意到她的异常，你这样做，只会加速‘销毁程序’的启动。”
世王将默护在身后，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时希，我警告你，不准再提‘销毁程序’。默是我要护着的人，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动她。”
“天道不可逆。”时希抬手，时间沙漏开始缓缓转动，“默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平衡毁灭与正义。如今正义的力量已经逐渐觉醒，她的使命，也快要结束了。”她的目光落在默身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世王大人，你越是护着她，最终只会让她消散得越快。”
世王脸色一沉，周身的金色光芒开始剧烈涌动，与时间沙漏散发出的银光形成对峙。默从世王的身后探出头，看向时希手中的沙漏，黑红长发下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疑惑”的情绪——她能感知到，沙漏中流淌的力量，与她身上的毁灭之力，有着某种极其微妙的联系。
时希看着默眼中的疑惑，轻轻叹了口气：“默，你终究还是会回到天道的身边。这是你的宿命，谁也无法改变。”她说完，转身化作无数光粒，消失在混沌气流中。
时间沙漏的光芒渐渐消散，灰色地带重新恢复了平静。世王紧紧握住默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他知道，时希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但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默被天道销毁。
“别怕，”世王看着默的眼睛，语气坚定，“我会想办法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让你活下去。”
默看着他眼中的坚定，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黑红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侧脸，没有人看到，她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芒”，那是属于情感的萌芽，也是对抗宿命的开始。
而在他们身后的混沌气流中，一道细微的黑色身影悄然浮现，那双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默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雅终于找到了她，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