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学那段葱茏时光里,有一位老师如同一颗被岁月蒙尘却内里璀璨的珍珠,令我时隔多年仍久久不能忘怀。他是那种往人堆里一扎,便能瞬间“隐身”的平凡人——身材不高,穿着朴素的中山装,走在教师群里毫不起眼,可他的教育理念却如春日暖阳,悄然温暖了无数稚嫩的心灵。
“好孩子人人爱,爱不好的孩子才是真的爱。”这般在当时听来格外罕见的论调,彻底颠覆了我曾根深蒂固的认知——我一度坚信“不好的孩子就该被放弃”。记得当时班里有个男生,是个名副其实的“捣蛋鬼”,上课睡觉、下课打闹是家常便饭,平时考试连卷子都懒得写几笔,家长被请到学校的次数多了,也曾流露出“放弃管教”的念头。但那位老师从未有过丝毫懈怠,一次次诚恳地请家长来校沟通,对那孩子也从没有过非打即骂的粗暴,始终是耐心劝诫、循循善诱。要知道,这在十年前的教育环境里,已是相当先进的方式——毕竟那时还没有明文规定禁止体罚,多数老师面对顽劣学生,难免会采取强硬手段,而他却用温柔的坚持,为那个孩子守住了成长的可能。就像有一次,那男生恶作剧般地说我“小包子脸粉扑厚了点,像妖怪”,单凭这孩子气的顽劣,都足够我记他一辈子,可老师得知后,却依旧是把我们叫到一起,平和地讲着“尊重与友善”的道理。
他的课堂,有着泾渭分明的两面。上课时,他神情肃穆,要求十分严格,脊背挺得笔直,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炬,绝不容许课堂上有丝毫开小差或交头接耳的情况,连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都仿佛被他的专注放大。可每当有孩子取得哪怕一点点进步,他眼中的真诚与赞赏便会满溢而出,那光芒足以驱散所有怯懦。记得有位同学写了一篇脑洞大开的作文,情节跳脱得像脱缰的野马,单是字数勉强达标这一点,他便特意在课堂上朗读片段,当众夸赞:“你有着如此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这就是巨大的进步!”当时的我还暗暗替那位同学捏把汗,生怕他因作文的“天马行空”被批评,如今想来,实在是多虑了。
这位令我感念的,是我在实验小学后来的语文老师——一个戴眼镜、高高瘦瘦、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小老头。他的课堂从不止于课本,常常会聊起年轻人就业的艰辛与不易,以此来激励我们埋头苦读。他最常举的例子,是一个普通岗位会有好几百甚至上千人争抢报名,那时的我只是听了笑笑就过去,毕竟小孩子的忧虑大多停留在考试分数上,从没想过他口中的“就业难”,不是课堂上的题外话,而是社会现实的预告片,其残酷与真切,多年后我了解职场和大学生招聘才深刻体会,竟觉得他当年的描述“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那时最喜欢的便是他的语文课,因为他这些“题外话”,从不会突然抽人回答问题或做题,我可以安心地当个听众,甚至有时能听他讲上整整一节课。曾以为这般场景不过是寻常,可十年光阴匆匆而过,恍惚间就成了泛黄的回忆,早已是物是人非。当年的那位语文老师,在毕业时就彻底失去了联系,唯一能慰藉我的念想,便是学校的公众号——我曾在上面看到过他参与教学活动的报道,得知他好像还没有退休,依旧活跃在教学一线,甚至成了学校的副校长。这于我而言,是莫大的安慰,也让我愈发觉得,这般将教育理念融入骨血、始终深耕讲台的师者,实在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