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的秋雨裹着梧桐叶的腥气砸在玻璃窗上时，江叙白正趴在书桌上，用钢笔尖将信纸边缘戳出细密的小洞。转学后的第三个月，他依然数不清从教室到食堂要经过几棵银杏树，却能精准背出林知夏来信中每一处折痕的走向。
"叙白，月考成绩出来了。"后桌男生用圆珠笔敲了敲他的椅背，"年级前十诶，不愧是从重点中学转来的。"江叙白把摊开的信纸迅速塞进抽屉，金属拉环碰撞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那些工整的字迹还带着墨香——"今天模拟考作文题是《等待》，我写候鸟迁徙时总会记得回家的路，结果被老师夸立意新颖......"
暮色漫进教室时，江叙白总会绕道去学校后门的邮局。墨绿色的邮箱表面爬满铜绿，像极了林知夏课桌角那块斑驳的橡皮。他数着日子，在第七天收到回信。拆开信封时，几片干枯的桂花从信笺间飘落，在草稿纸上拼出不规则的星图。
"物理老师新换了眼镜，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林知夏在信里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眼镜图案，"隔壁班篮球赛又赢了，他们班主将扣篮时，我恍惚看见你的影子。"江叙白把信纸贴在胸口，听见自己的心跳震得胸腔发疼。他想起临走前那个被流言撕裂的黄昏，林知夏转身时马尾辫扫过他课桌的触感，比此刻窗外的雨丝更凉。
隆冬的雪下得猝不及防。江叙白在图书馆暖气氤氲的角落，对着信纸呵出白雾。"燕城的雪像盐粒，砸在脸上生疼。"笔尖顿了顿，洇开小小的墨团，"你那边冷吗？记得穿我送你的围巾，毛线球别再勾到课桌抽屉。"他特意买了带樱花香味的信封，想象着林知夏拆开时，香气会怎样漫过她的课桌。
春樱初绽时，林知夏的信里夹着张照片。逆光中，她站在老槐树下，校服裙摆被风吹得鼓起，像振翅欲飞的蝶。背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一模年级第三，离你的大学又近了一步。"江叙白把照片压在台灯下，看光影在她眉眼间流转，忽然想起去年秋天，她弯腰帮他捡钢笔时，发梢扫过他手背的痒。
高考倒计时牌翻到最后一页那晚，江叙白在信里画了条歪歪扭扭的跑道。"终点线就在眼前，别回头，往前跑。"他反复检查邮编写没写错，直到邮票边缘被手指捻出毛边。深夜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在信箱铁皮上投出摇晃的轮廓，像极了他们曾经在教室墙上玩过的手影游戏。
放榜那天，蝉鸣吵得人耳膜发疼。江叙白攥着录取通知书的手全是汗，信封上"燕城大学"的烫金字被浸得发软。他跑到邮局时，绿色邮箱里躺着林知夏的信，邮票上的向日葵被雨水晕开金边。"我来了。"信纸上只有短短三个字，却让他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突然红了眼眶。
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掠过站台，江叙白踮脚张望时，看见林知夏从人流中挤出来。她的行李箱轮子卡在铁轨缝隙里，抬头的瞬间，阳光正好穿透她新剪的短发，在睫毛下投出细碎的光斑。那些跨越四季的信笺突然在脑海中翻涌，化作此刻真实的温度——她带着皂角香的拥抱，比任何文字都要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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