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总带着股黏腻的执拗，像宋茗澈此刻攥着离婚协议书的指尖，泛白却没半分犹豫。
民政局走廊的瓷砖映着她单薄的身影，米白色连衣裙下摆沾了圈湿痕，是刚才冲进雨里时溅上的。陈瑾泽就站在她对面，黑色西装熨得笔挺，只是领带歪了半寸——这是他十年里第一次穿得这样慌乱，可宋茗澈没心思细究。
“签吧。”她把笔递过去，声音比走廊里的空调风还凉。
陈瑾泽的目光落在“离婚协议书”五个黑体字上，喉结滚了滚，没接笔，反而问：“不再想想？”
“想什么？想你上个月在医院走廊接的那通电话，还是想你抽屉里那支不属于我的口红？”宋茗澈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力气，“陈瑾泽，我们之间早该断了，别耗着。”
她没说的是，那些深夜亮着的书房灯、出差时掐断的视频通话、生日宴上缺席的身影，早已把她心里的那点热望磨成了灰。尤其是上个月她急性阑尾炎住院，他匆匆来签了个字就走，护士递来的缴费单上，附言栏写着“代付人：林小姐”——林薇，他公司新来的项目助理，朋友圈里总有意无意晒着他送的咖啡杯。
陈瑾泽的手指蜷了蜷，指尖触到笔杆又缩回来，最终只是低声说：“我没有……”
“有没有都不重要了。”宋茗澈打断他，把协议书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不是一直觉得我黏人、不懂事，耽误你搞事业吗？现在我放你自由，不好吗？”
这话像根针，扎得陈瑾泽眉骨跳了跳。他确实说过类似的话，去年公司上市关键期，他连续一周没回家，宋茗澈打了十几个电话，他烦得吼了句“你能不能成熟点，别总像个没断奶的孩子”。现在想来，那时她声音里的哽咽，他竟没听出来。
雨还在敲打着民政局的玻璃窗，噼里啪啦的，像在催着这场告别。陈瑾泽终于拿起笔，笔尖在“甲方”签名处悬了三秒，才落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有力，却比平时歪了些，像是在抗拒。
宋茗澈看着那两个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闷得发疼，却还是强迫自己拿起笔，在乙方那栏签下“宋茗澈”。墨水洇开的瞬间，她听见自己说：“离婚证我让律师代收，以后……别见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回头，也没看见陈瑾泽望着她背影时，眼底翻涌的红。她更没看见，他口袋里那枚本该在结婚纪念日送她的钻戒，此刻正硌着他的掌心，凉得发烫。
走出民政局大门，雨势没减，宋茗澈没打伞，任由雨水浇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路过以前常和陈瑾泽去的那家甜品店，橱窗里还摆着她最爱的提拉米苏，只是现在，再也没人会笑着对她说“少吃点，不怕胖”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闺蜜苏晚发来的消息：“签完了吗？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宋茗澈吸了吸鼻子，回复“马上到”，脚步加快了些。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辆黑色宾利缓缓跟着，陈瑾泽坐在后座，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背影，指尖把手机屏幕按得发白。副驾的助理小心翼翼地问：“陈总，需要……上去送把伞吗？”
陈瑾泽摇摇头，声音哑得厉害：“不用，让她走。”
可他没告诉助理，刚才在民政局，他看见宋茗澈捂着小腹皱了下眉，那瞬间，他的心像被揪了一下。他更没说，抽屉里那支口红，是林薇故意落下的，他早就扔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宋茗澈解释——现在，好像再也没机会了。
雨幕里，宋茗澈的身影渐渐变小，陈瑾泽直到看不见她，才让司机开车。车窗外的雨还在下，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宋茗澈刚才签字时的样子，干净利落，像是在跟过去的十年，彻底告别。
而宋茗澈回到家，泡了杯热姜茶，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才终于忍不住哭了。她以为这场离婚是解脱，可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却比她想象中更疼。她不知道，这场看似结束的告别，其实才刚刚开始——还有一个未说出口的秘密，正藏在她的身体里，等着在某个瞬间，打破所有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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