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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苏醒的权柄

入蛊溯梦

黎明前的黑暗曾短暂地降临,万物死一般寂静,连虫鸣都消失了,仿佛所有活物都在那场变故里栗栗危惧。只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合着血腥、草药和某种焦糊气味的怪异味道,证明着昨夜的真实与惨烈。

我站在廊檐上,直到四肢被夜露浸得冰凉,才僵硬地挪动脚步回到房间。苏雨涵和陈远桦依旧保持着惊恐的姿势,直到确认我们真的安全了,才瘫软下来,沉默无言,只有胸前剧烈的起伏,昭示着他们在房间里的惊惶。

阿衡醒了。

这个认知如同烙印一样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他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在千钧一发之际驱散了失控的蛊群,轻描淡写地稳固了寨子的局面。这份力量,让我们与他之间那道无形的壁垒变得更加沉重,也让我无法逾越的鸿沟,再次扩大。

没有人再提离开,谁也没说。蛊魔的恐怖和蛊虫的无差别攻击,让外面那片黑暗的山林,以及寨子里这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力量,都让我们清楚地认识到,没有阿衡的“允许”或“引导”,我们寸步难行,生死难料。

天色微亮时,寨子里开始有了小心翼翼的动静。清理昨夜混乱留下的狼藉,也是试探。试探那位苏醒的“守门人”的态度。

阿衡房间的门始终紧闭着,没有任何声响。但这种沉默,反而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整个寨子都在这种无声的威压下,缓慢而谨慎地运转着。

快到中午时,几个寨子里的长老,在沉默的陪同下,来到了我们的吊脚楼。他们不再有之前的卑微和焦躁,脸上只剩下凝重。他们低声用苗语对着楼上说着什么,态度谦卑,充满了敬畏。

过了一会儿,阿衡房间的门开了。

他走了出来。

依旧是一身醒目的白色苗服,衬得脸色越发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他的脚步有些虚浮,靠着楼梯的扶手才能站稳,眼底带着浓重的倦意,显然还未恢复。

但当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楼下的长老们时,那股无形的、属于强者的威压再次弥漫开来。长老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阿衡没有看我们这边,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寨子的事务上。他身形颀长而落寞,却异常清晰地声音,对长老们说了几句话。

我听不懂苗语,但从长老们骤然变化的脸色和更加恭敬的姿态来看,阿衡的指令,绝非温和的安抚。

很快,长老们匆匆离去,脸上带着一种执行命令的决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阮萤留了下来,她抬头看看阿衡,眼神复杂,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

阿衡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阮萤的脸色瞬间黯淡下去,她低下头,默默转身离开了。

阿衡这才将目光转向我们所在的二楼。他的视线在我们三个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我脸上。

那眼神,不再是昨夜那极度迷狂的暴躁难辨,也不是驱散蛊虫时的冰冷傲然,而是一种……深沉的平静。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们的存在,也只是他权衡后的一个选择。

“可以了,你们自由了,从这里离开。”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他口中淡淡传出。

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自由?离开?这是他允许我们离开了?

“你……你说什么?我们可以走了?” 陈远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那扇门关上时,我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感到一种更深的寒意。

他醒了,权柄在握。而我们,依旧是他掌中的囚徒,生死予夺,全在他一念之间。只是现在,他似乎连“管教”我们的意愿都没有了。我们的尴尬都突显了。

下午,寨子里发生了几件事,印证了我的猜测。

岩桑和其他几个带头“请蛊”的核心成员,被长老们带着人抓了起来,押到了寨子后山的方向。他们没有被捆绑,但脸上充满了绝望和麻木的恐惧。他们所犯的不是囚禁,而是“挑衅”。没有人反抗,也没有人来救,只是在经过我们楼下时,都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怨恨和疯狂的眼神,死死地盯了阿衡的窗户一眼。

他们会被如何处置?没有人告诉我们。寨子里弥漫开的那种噤若寒蝉的气氛,已经说明了一切。

紧接着,寨老的死讯被传开。没有隆重的葬礼,只有几个亲近的人默默地将他的遗体用白布包裹,抬往了后山。那个曾经威风的老人,最终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结束了他对寨子的统治。

权力的交替,在血与蛊的洗礼后,以一种冷酷而高效的方式完成了。

阿衡没有出面主持任何仪式,他甚至没有再离开过他的房间。但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这座寨子真正的、唯一的权柄,掌握在那个苍白、落寞、却拥有莫测力量的少年手中。

夜幕再次降临时,寨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却又比以往更加压抑。这种死寂,是对权力的默认,也是无力的臣服。

晚饭送来时,饭菜多了些,依然是寡淡的滋味。送饭的人放下饭菜,便匆匆离开。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们……真的可以离开了?” 陈远桦还有些不敢置信,声音发紧。

阮萤看着我们,脸色复杂地说:“阿衡少爷说了,你们可以走了……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你们能离开,是好事。”

我紧皱着眉头,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阿衡的态度,太过于平静,太过于……放任。寨子里的诡异氛围,以及他对我们的那份漠视,都让我觉得不安。尤其是他那句“自由”,在他眼中,我们真的自由了吗?还是比老寨那些人更不稳定的因素,他暂时能在这个时候放我们离开?

而且,我抚摸着自己已经恢复平静的左臂,那个“标记”还在,那是他掌控我的无形锁链。昨夜蛊虫躁动时它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只要这个标记还在,我们就永远不可能真正脱离他的掌控。

他此时的放行,也许不是因为他的仁慈而改变,而是因为他对寨子的掌控刚刚稳固,变得更有底气和……冷酷。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寨民,他不发歌了。

我们三人瞬间警惕起来。

我走到门边,低声问:“谁?”

门外沉默了一下,然后响起了阿衡那特有的、清冷而沙哑的声音。

“林砚,下来。”

他叫的是我的名字。

单独叫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看向苏雨涵和陈远桦,他们脸上也写满了惊疑不定。

“他找我?单独找我?我该不该去?他……他确认要放我们走了?” 我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对权威的畏惧。

他确认要放我们自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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