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碎纸片像几片脆弱的蝶翼,承载着可能改变命运的信息。我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展平,藏在贴身的口袋里,那粗糙的触感时刻提醒着我仓库里的发现。
“净血”。
这两个字在我脑海中反复盘旋。它像一把钥匙,可能打开当前死局的门锁,但也可能引向更未知的危险。
接下来的两天,我表现得异常安分。不再试图靠近任何禁区,甚至连日常的活动范围都刻意缩小,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吊脚楼里,或者只在屋前的空地上晒太阳。我需要降低阿蘅的戒心,也需要时间来消化和思考这些信息。
苏雨和陈远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但在我含糊的搪塞下,也没有过多追问。我们三个人像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我们紧张半天。
阿蘅似乎对我的“安分”很满意,或者说,他此刻的精力完全被维系那脆弱的“平衡”所占据,无暇他顾。他露面的次数更少了,偶尔见到,也是行色匆匆,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眼底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失衡的情况,恐怕在恶化。
我必须行动了。但如何行动?直接去问阿蘅关于“净血”的事?无异于不打自招,承认我窥探了不该看的东西。而且,如果他对此讳莫如深,甚至这碎片本身就是被他废弃或禁止的方案,那我的询问只会引火烧身。
唯一的突破口,似乎还是蝶彩。
她显然知道那木箱和碎纸的一些事情,而且她的反应表明她对此感到恐惧。恐惧,往往意味着秘密和……潜在的突破口。
我耐心地等待着下一次与蝶彩单独接触的机会。这次,我不能像上次那样贸然追问,需要更迂回的方式。
机会在一个清晨降临。蝶彩照例来送早饭,今天只有她一个人。她放下食物,转身想走,我叫住了她。
“蝶彩,”我用尽量温和的语气,指了指她裙摆上沾着的一点泥渍,“这里脏了。”
她低头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拍了拍。
“溪水边新开了几朵蓝色的野花,很漂亮。”我像是随口提起,“我记得你好像喜欢那种颜色?”
蝶彩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低声道:“现在……没心情看花。”
“是啊,”我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寨子里的气氛……让人透不过气。那些虫子……还会再来吗?”
提到虫子,蝶彩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恐惧。“阿蘅哥……会守住的。”
“他看起来很累。”我观察着她的表情,“一个人要守住这么多,一定很辛苦吧?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比如,彻底解决那些虫子的根源?”
蝶彩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飞快地摇头:“没……没有别的办法!那些是……是山里的东西,没办法根除的!”
她的反应过于激烈,几乎印证了我的猜测——她知道有其他办法,但她在害怕,在否认。
“是吗?”我故作失望,“我还以为,像寨子里这么古老的地方,总会有些……特别的记载或者方法呢。比如,我小时候听老人说过,有些污秽可以用特殊的水洗净……”
我刻意模糊了“净血”这个词,只用“洗净”来试探。
蝶彩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你……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洗净!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说完,几乎是逃也似地冲下了楼,连放在地上的空竹篮都忘了拿。
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我站在原地,心却沉了下去。
她的反应,比上一次更加激烈,几乎是恐惧到了极点。
“净血”这个词,或者说这个概念,在寨子里,显然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它代表着某种被严格禁止,或者被视为极度危险的东西!
那为什么会有那些写着“净血”的碎纸?是被废弃的方案?还是……有人暗中研究,却被发现并制止了?
制止的人……是阿蘅吗?还是寨老?
我回忆起阿蘅提到“代价”时的沉重,以及他宁愿消耗自身也不愿采用其他方法的态度。难道,“净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他无法承受,或者不愿承受的?
这个猜想让我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连阿蘅都觉得无法承受的代价,那会是什么?
接下来的半天,我都有些心神不宁。蝶彩的反应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上。我意识到,我可能触碰到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深的禁忌。
傍晚时分,天色再次阴沉下来,山雨欲来。
我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乱成一团。那些碎纸片像烫手的山芋,留着是隐患,丢了又不甘心。
就在这时,我看到阿蘅从寨子中心的方向走来。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朝着……我们这栋吊脚楼走来!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很少主动来找我们,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他上了楼,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他停在了我们的房门外。
“林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他站在门外,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直直地钉在我脸上。
他没有进屋,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着我,缓缓开口:
“你今天,和蝶彩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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