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颁奖礼后的余波并未完全平息，“刘先生”这个称呼连同那座最佳男主角的奖杯，将宋亚轩的事业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质疑的声音虽未绝迹，却已被更汹涌的认可和赞叹淹没。林姐接合作电话接到手软，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刘耀文似乎更忙了，有时宋亚轩半夜醒来，还能看到书房门缝下透出的微弱灯光。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事无巨细地“汇报”行程，但每天雷打不动的问候和分享从未间断。只是分享的内容变了，不再是遥远的风景或生涩的吉他，而是一些更生活化的东西——路过花店看到开得正好的向日葵，试镜时遇到的有趣新人，甚至是他自己下厨失败、焦黑一团的煎蛋照片

宋亚轩看着那些照片，偶尔会皱眉回复一句：

【浪费粮食】

刘耀文会立刻回一个委屈的表情，然后下一张图可能就是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配文：

【将功补过】

日子像浸了蜜，温吞地流淌。宋亚轩习惯了身边的另一个人的气息，习惯了刘耀文无孔不入的细致关照，甚至习惯了他偶尔黏人时，从背后环住他腰，将下巴搁在他肩头的重量

直到那天，宋亚轩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整理早年乐队时期的旧物，准备挑一些有纪念意义的捐给一家音乐博物馆。在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底部，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拿出来，是一个同样蒙尘的深蓝色丝绒盒子。不是刘耀文送拨片的那个

他有些疑惑地打开

里面没有拨片，没有信件，只有一张微微泛黄的拍立得照片

照片上是十七八岁，穿着洗白得发白校服的刘耀文。背景是学校那棵标志性的老榕树，夏天阳光炽烈，数叶缝隙漏下的光斑落在他身上。他对着镜头，笑容是宋亚轩从未见过的，带着点青涩的紧张，却又无比明亮真诚，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的小奶猫

照片背面，用蓝色墨水笔写着一行青隽的小字：

【希望有一天，能和你一起养它】

日期是宋亚轩弄丢校牌那个雨天的……前一周

宋亚轩拿着那张照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所以根本不是因为那个雨天，他才注意到自己

也不是因为那只野猫

在更早的时候，在那个他毫无察觉的，阳光灿烂的午后，刘耀文就已经偷偷拍下了这张照片，并写下了那样一句小心翼翼的、充满期许的话

那只后来被他捡回去，养了七年的猫，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刘耀文想靠近他的、一个笨拙的借口，一个未能宣之于口的、关于“一起”的幻想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胀痛，还有一种迟来了太久的、密密麻麻的悸动

他想起刘耀文说“我试过远离你”时的痛苦，想他起他说的“我是在把你护在我的地盘里”时的笃定，想起他在颁奖礼后红着眼眶望着自己的样子……

原来那份沉重到让他一度想要逃离的感情，起始于这样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一个少年藏在心底、不敢说的秘密愿望

宋亚轩慢慢蹲下身，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纸箱边缘，手指紧紧攥着那张单薄的照片，指节泛白

刘耀文回来时，已是深夜。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工作室还亮着灯

他推开虚掩的门，看到宋亚轩坐在地板上，背对着他，身边散落着一些旧唱片和乐谱。那个熟悉的、装着拨片的绒布盒子打开着，放在他手边。而宋亚轩手里，正拿着另一张……他以为早已遗失在岁月里的拍立得

刘耀文的脚步顿在门口，呼吸一滞

宋亚轩听到了声音，没回头，只是晃了晃手里照片，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空茫：

宋亚轩解释一下？

刘耀文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没有立刻去拿照片，只是看着他紧绷的侧脸

刘耀文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声音很低

刘耀文就是……偷拍的

宋亚轩为什么？

宋亚轩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刘耀文与他对视，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撞破秘密的狼狈，有回忆过往的怅惘，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了太久太久的深情

刘耀文那天……你在操场打球，摔了一跤，膝盖破了。

刘耀文的声音带着遥远的回忆感

刘耀文校医室没人，你坐在榕树下的石凳上，自己拿着矿泉水冲洗伤口。那只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蹭你的腿

宋亚轩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个早已模糊的午后，随着刘耀文的叙述，一点点变得清晰。是了，他记得那次摔伤，记得那只突然出现的小猫

刘耀文你皱着眉，有点不耐烦，但还是掰了半根火腿肠喂它

刘耀文继续说着，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青涩的自己身上

刘耀文你喂问它就走了，一瘸一拐的，背影挺狼狈，却又……很帅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

刘耀文我当时就在树后面，看着你。看你走了，才敢出来。小猫还在那儿，我就……鬼使神差地，拍了张照片

宋亚轩为什么不敢出来？

宋亚轩问声音有些哑

刘耀文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少年时代残留的、未曾完全褪去的怯懦和自卑：

刘耀文那时候的你，是所以人的焦点，耀眼得像太阳。而我……太平凡了。平凡到，连跟你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只能偷偷地看，偷偷地拍下照片，偷偷地写下那句永远不敢送出去的愿望

所以后来那个雨天，他捡到了校牌，像是抓住了唯一能靠近他的凭证，却依旧因为他的“耀眼”而怯懦地停住了脚步，最终选择了长达七年的、沉默的守望

宋亚轩看着刘耀文，看着这个如今在娱乐圈翻云覆雨、从容不迫的男人，此刻却因为少年时代一份无疾而终的暗恋，在他面前露出了罕见的、柔软的脆弱

他心里那片因为被窥视、被算计而筑起的坚冰，在这一刻，彻底融化成了一片温润的水泽

原来所以的偏执和疯狂，都源于一场始于微时的、盛大而卑微的无声爱恋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那张照片，而是轻轻抚上了刘耀文的脸颊。指尖微凉，触碰到的皮肤却带着温热的真实感

刘耀文身体猛的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宋亚轩刘耀文

宋亚轩看着他，眼神清亮，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真

宋亚轩我们养只猫吧

刘耀文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宋亚轩凑近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交融，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宋亚轩或者，养个孩子也行

轰隆一声

刘耀文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狂喜和幸福瞬间将他淹没。他猛的伸手，将宋亚轩紧紧的抱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碎

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一遍遍用力地、反复地轻吻宋亚轩的头发，脖颈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宋亚轩任由他抱着，感觉着他失控的力道和颤抖，感受这他落在自己皮肤上滚烫的、带着湿意的吻，心里一片奇异的平静和圆满

他抬起手，回抱住刘耀文，轻轻拍着他后背

宋亚轩笨蛋

他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却高高扬起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和散落一地的、承载着时光与秘密的旧物

那张泛黄的拍立得，静静躺在地板上，照片上的少年笑容灿烂，仿佛穿越了漫长的七年光阴，终于等到了那句——

“我们养只猫吧”

不是等到了那句，比“在一起”更郑重的关于未来的承诺

未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