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远处那片欢声笑语截然相反。
李止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塑。
海风拂过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她怔怔地望着面前翻涌的海水,视线早已模糊——
恍惚间,仿佛又能看见爸爸妈妈笑着朝她招手,一声声慈爱的“安宝”穿越了时空,在她耳边响起,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
张起棂无声地踏回岸边,目光只一扫,便精准地定格在她身上。
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孤寂与悲恸,太醒目了。
见她紧抿着唇,连背影都透着压抑,他默然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他没有多问,只是与她并肩而立,望着同一片海,用仅她可闻的嗓音低低开口道:
“安安。”
那声清冷又温柔的声音轻轻响在李止安耳畔。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一下子便望进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此刻那里带着对自己的担忧与关心。
“起棂……”李止安的声音带着哭腔,轻得像一阵会碎掉的风,“我看见我爸爸妈妈了。”
话语里的委屈与难过,几乎要溢出来。
张起棂唇线微抿,眉宇间的线条不易察觉地蹙起。
他想安慰,可那些熨帖的话语堵在喉咙里,终是沉默。他……自幼便不知“父母”二字是何滋味,那份短暂的、与沉睡母亲相关的温暖,也如同藏海花中的幻影,转瞬即逝。
【哎,这两个小苦瓜凑在一起了。】
【安安是从拥有到失去,痛彻心扉;小哥是连拥有的机会都稀薄如纸。】
【都是被亲情薄待的人,怎能不叫人心疼。】
【万幸,他们如今有了彼此。】
“我在。”他声音虽轻,却带着止不住的疼惜。
另一边,胖子连拖带拽,总算把浑身湿透的吴邪弄上了岸。吴邪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第一句话就问:
“小哥呢?”
“喏,那边儿。”胖子朝后方抬了抬下巴。
吴邪顺着方向望去,目光尽头,是静静相拥的两人。张起棂周身那股常年不化的孤绝被悄然融解。
“小哥他……还真是像变了个人。”吴邪有些出神,声音里带着感慨,“比以前,多了好多鲜活气儿。”
“这不挺好?”胖子咧嘴一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以前小哥啥样?就跟那庙里供奉的神仙似的,好看是好看,但没有七情六欲,谁也够不着。”
“现在嘛……总算有点‘人味儿’了。”
他顿了顿,忽然凑近吴邪,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
“天真,你小子搁这儿看了半天,酸溜溜的……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吴邪摇了摇头,望着远处的身影,眼底情绪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释然的叹息。
“现在好了,小哥终于也有了能牵绊住他的人,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不见的闷油瓶了。”
李止安迅速抹去眼角的湿意,几人重新汇合到一处。
胖子抻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盯着水里那具形态诡异的尸体,咋舌道:“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长得人不人、鱼不鱼的!”
“是鲛人,”李止安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红痕,“它们战斗力很强。更可怕的是,传说鲛人的歌声能侵入人心,让你看见内心最深的执念,见到最想见的人……许多航海者就是这样被迷惑,心甘情愿地葬身大海。”
吴邪立刻联想到线索,喃喃接话:“所以那句歌词,‘沉溺的人……皆是心甘情愿的。’指的就是人们……心甘情愿地为幻象献出生命?”
“嗯。”李止安轻轻点头。
“等等!”胖子像是猛地抓住了关键,手指先指向自己,又指向一旁沉默的张起棂,“那为啥我跟小哥屁事没有?我俩是没啥执念,还是……心太硬了?”
张起棂的视线却已锐利地扫过幽暗的水面与更深的洞窟,语气不容置疑:
“先走。”
四周阴冷的水汽还未散去,李止安的耳畔却突兀地响起了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声:
“恭喜求生者通过第六关。”
“下一关将在二十四小时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她猛地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通过了?”
“什么!?”胖子的粗嗓门立刻炸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激起回音,“啥玩意儿就通过了?”
吴邪立刻侧身看向她,眼神里满是惊疑与探究:“安安,你是说……我们这一关,已经通关了?”
见李止安肯定地点头,吴邪脸上非但没有喜悦,反而蒙上一层更深的困惑,“这一关……就这么简单?我们好像什么都没做?”
【这一关,感觉好简单吖??】
【楼上换你试试,光铁链一项就够你受得。】
【就是就是,还有那雾里面还有东西,要不是小哥说,估计胖子就进去了。】
【更别说,还有鲛人呢??】
【吴邪和安安都中招了,要不是小哥和胖子,怕不是团灭。】
【……】
一直沉默观察着水中那具诡异鲛人尸体的张起棂,此刻缓缓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侥幸:
“不简单。”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水面,“只这一只,便足以灭掉大部分人了。”
李止安轻轻点头,目光扫过眼前几人,声音虽轻却笃定:“是的,只要是人,就都会有执念。谁也不例外。”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声音也低了下去:“你们……接下来是会离开,还是……?”
“陪你走过接下来,然后,同我回去。”
张起棂的声音接得平稳而自然,仿佛这是早已决定、无需置疑的事实。
“就是!妹子,你把心踏踏实实放回肚子里!”
胖子立马拍着胸脯,把胸口拍得砰砰响,“胖爷我一口唾沫一个钉,说陪你到终点,就绝不半路开溜!咱们是一个团队!”
就在这时,张起棂走到角落,弯腰拾起一个沾了些尘土的背包。
他动作细致地拂去灰尘,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背包——那抹极其亮眼、极其柔软的粉色,在这片压抑的环境里,瞬间就像一道光,牢牢抓住了李止安的所有视线。
“这是什么?”那抹鲜亮的色彩让她几乎移不开眼。
【哈哈哈,这直男审美。】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小哥选的。】
【这死亡芭比粉……】
张起棂将背包递向她,唇线微抿,避开她过于明亮的视线,低声道:
“给你带的。”
“给……给我的?”
李止安的眼睛像是瞬间被点亮的星辰,一下子迸发出惊喜的光彩。她几乎是雀跃地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期待:
“是给我带的好吃的吗?”
张起棂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沉默而专注地,将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动作轻缓得像是在展示珍宝。
“这是你爱吃的雪顶青稞酥,”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报出一个名字,就仿佛在她心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茉莉糕,椰蓉盏,还有……缠枝酥。”
每一样糕点都被保护得极好,精致地摆放在她面前,赫然全是她曾经喜欢吃的,或是明显偏爱的口味。
李止安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点心,美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竟然记得……还带了这么多?”
旁边,胖子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吴邪,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揶揄:“瞅见没天真?这待遇,羡慕不?”
吴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懒得搭话,目光却也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点心上,嘴角微微牵动。
“……还有。”
就在这时,张起棂再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