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与灼热的圣光,尚未真正触及我的身体,那股从地下涌出的、更原始更混乱的负能量狂潮已率先将我淹没。那不是温度的感受,而是一种直击灵魂的冰寒与撕扯感,仿佛有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在我脑海里尖叫。
“呃啊——!”我抱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视觉和听觉都变得模糊扭曲。
然而,正是这股意料之外的混乱能量,阴差阳错地成了我短暂的护身符。
吸血鬼所化的黑影在接触到这片失控的能量场时,明显滞涩了一下,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他发出一声恼怒的低吼。而艾伦那边,圣剑的光芒在混乱负能量的冲击下也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他试图锁定我的气机被严重干扰。
就是现在!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灵魂被撕扯的痛苦!
我根本顾不上方向,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朝着两人攻击轨迹交错中唯一看似薄弱的方向——密室那扇之前被艾伦进来后并未关严的暗门缝隙,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想跑?!”艾伦的厉喝声传来。
“拦住她!”吸血鬼的意念命令也同时在我脑中炸响,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一道缩水了不少的圣光箭矢和几道漆黑的影刃几乎是贴着我的后背掠过,狠狠撞在密室墙壁上,炸开一团混乱的能量冲击,将我直接掀飞了出去!
“噗——”我重重摔在暗门之外冰冷粗糙的石板地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小口鲜血。但我不敢有丝毫停留,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跌跌撞撞地沿着幽暗的走廊向前狂奔!
身后,密室内传来更加激烈的打斗声、怒吼声以及能量肆虐的爆鸣!他们两人显然因为我的逃脱而彻底撕破脸,陷入了不死不休的激斗,暂时都无法第一时间脱身来追我。
但我知道,这喘息的时间可能只有短短几十秒!
古堡的走廊错综复杂,如同迷宫。墙壁上的火把忽明忽灭,投下摇曳晃动的阴影,仿佛随时会有怪物从中扑出。我不敢回头,拼命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刚才的撞击让我内脏都像移了位。
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原著里,这古堡对闯入者而言就是绝地!哪里都不安全!
吸血鬼的话在我脑中回荡:“……他想活捉我们!或者……提取我们的‘本源’!”
艾伦那个贪婪审视的眼神……
我不能被任何一个人抓到!
突然,我路过一个不起眼的、放着破损盔甲雕像的拐角。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意念,再次强行挤入我混乱的脑海,比之前更加断续和模糊:
“左……第三个拱门……向下……血池……封印……或许……可藏……”
是吸血鬼!他还在激战中,竟然还能分出一丝意念给我指路?!
这到底是救命稻草,还是新的陷阱?血池?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此刻,我有选择吗?漫无目的地乱跑,迟早会被抓住。这或许是唯一的生机,哪怕它通往更深的地狱。
我一咬牙,按照指示,在下一个路口猛地左转,拼命数着经过的拱门。
一、二……
第三个!
那是一个向下延伸的狭窄螺旋阶梯,阴风从中倒灌出来,带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朽气息。
下面就是“血池”?
我回头望了一眼传来打斗声的方向,咬了咬牙,义无反顾地冲下了阶梯。
阶梯又长又陡,仿佛通往地狱深处。血腥味越来越浓,几乎化为实质。下方隐约传来暗红色的光芒和汩汩的水声。
当我终于踏下最后一级台阶,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即便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差点失声尖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洞窟中央,是一个宽阔的、如同小湖般的池子。但里面荡漾的,不是水,而是粘稠、暗红、不断冒着气泡的——血液!
血池周围,刻画着无数古老而邪恶的符文,空气中弥漫着强大的能量场和无数痛苦哀嚎的残留意念。这里,绝对是古堡最邪恶的核心区域之一!
吸血鬼让我来这里……藏身?在这鬼地方?
就在这时,我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感。我低头一看,只见之前被吸血鬼掐过的地方,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如同荆棘缠绕的暗红色印记,正在微微发烫。
同时,血池中央,那些粘稠的血液开始不安地涌动,一个模糊的、由血液构成的轮廓,缓缓从池底升了上来……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血池之下,封印的又是什么?!
血池翻涌,粘稠的血液如同拥有生命般向上拱起,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庞大的人形轮廓。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化为实质,混杂着古老的怨念和纯粹的邪恶气息,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手腕上那个荆棘状的暗红印记灼热得发烫,仿佛在与池中之物共鸣。
我僵在原地,进退维谷。回头是正在生死相搏的两个“穿越者”,前方是正在苏醒的、未知的恐怖。吸血鬼把我引到这里,到底是想帮我,还是把我当成献祭的贡品?!
血液构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似乎是一个穿着古老铠甲的身影,没有具体的面容,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窝处,燃烧着两簇幽暗的血焰。一股远比密室里的吸血鬼更加古老、更加疯狂、更加充满毁灭意味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让我的膝盖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完了……这绝对不是我能抗衡的存在!哪怕是泄露出一丝气息,都足以让我精神崩溃!
就在那血影即将完全凝聚,空洞的血焰眼窝转向我的瞬间——
我手腕上的印记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冰冷但并非恶意的力量瞬间流遍全身,强行驱散了那几乎让我窒息的威压!
同时,一个焦急万分、甚至带着一丝惊惶的意念,如同尖针般刺入我的脑海,是吸血鬼的声音,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虚弱和急促:
“跳进去!跳进血池!快!只有你的‘外来者’气息能暂时干扰它!这是唯一能隔绝上面那两个家伙感知的地方!快!”
跳进这满是污血、还泡着一个恐怖怪物的池子里?!
我头皮发麻,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着拒绝!这简直是自杀!
“不想被抽干本源就跳!”吸血鬼的意念几乎是在咆哮,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印记能保你片刻!趁它还没完全苏醒!”
“轰——!”
头顶上方,古堡深处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轰鸣,整个石窟都为之震颤,碎石簌簌落下。艾伦和吸血鬼的战斗显然进入了白热化,并且正在向这个方向移动!
没有时间了!
我看着眼前翻涌的血池,看着那即将完全凝实的恐怖血影,又感受到头顶迫近的危机……横竖都是死!
赌了!
我闭上眼,摒弃了所有理智和恐惧,用尽最后的力气,纵身朝着那翻涌的暗红血池一跃而下!
噗通!
粘稠、冰冷、滑腻的液体瞬间将我包裹。难以形容的恶臭和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但奇怪的是,预想中被腐蚀或被那血影撕碎的痛苦并没有立刻发生。
手腕上的印记散发出淡淡的红光,在我周围形成了一个极其脆弱的透明屏障,将污血勉强隔开。而那个刚刚升起的血影,在我落入池中的刹那,动作明显一滞,它空洞的血焰眼窝疑惑地“看”着我这个闯入者,它身上那股锁定的恶意,似乎因为我突然带来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息”而出现了紊乱和迟疑。
就在这一两秒的迟滞间,我沉入了血池表面之下。
世界的的声音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血液汩汩流动的沉闷声响。光线变得极其昏暗,只有我手腕印记散发的微弱红光,以及上方那个血影身上燃烧的幽暗血焰,透过粘稠的血液,投下诡异的光影。
我屏住呼吸,拼命向下划水,只想离水面远一点,离那个恐怖的血影远一点。
突然,我的脚触碰到了池底。不是预想中的淤泥,而是……冰冷坚硬的、刻满了符文的地面?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我落入池底,身体接触到底部那些古老符文的瞬间——**
轰!!!
又是一段完全陌生的记忆碎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庞大,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我的意识!
不再是片段,而几乎是……一段完整的人生轨迹!
明亮的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我”正在记录数据,窗外是未来都市的飞行器。
激烈的战场,“我”操控着庞大的机甲,与虫族般的怪物厮杀。
庄严的宫殿,“我”头戴王冠,接受万民朝拜。
寂静的星空,“我”漂浮在宇宙中,凝视着遥远的星系……
最后,是一片虚无的黑暗,和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提示音:【检测到适配灵魂……开始投放……目标世界:《暗夜古堡》……身份:平民少女爱丽丝……任务:存活至剧情节点……】
这些……这些都不是我的记忆!可它们又如此真实,带着每一种身份特有的情感、知识和……死亡时的感受!
机甲爆炸的灼热,王冠坠地的冰冷,宇宙真空的窒息……
无数个“我”在无数个世界死亡、然后被“投放”到此地的记忆,疯狂地涌入!
“死亡回放”……原来不只是那个吸血鬼的!
难道每一个“穿越者”,都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轮回?!那吸血鬼……他之前看到的,也是他无数死亡中的一次?
那艾伦呢?!他是不是也……
巨大的信息量和无数死亡体验的冲击,让我的意识瞬间过载。眼前一黑,最后的念头是:这个“隐藏任务”,这个所谓的“杀死真正穿越者”的规则,背后隐藏的真相,远比我想象的还要黑暗、还要残酷……
然后,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沉溺于血池底部冰冷的黑暗,以及无数纷至沓来的、属于“别人”的死亡记忆之中。
……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我感觉到一只有力的、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从粘稠的血液中提了起来。
新鲜(虽然依旧充满霉味)的空气涌入肺部,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口污血。
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抓住我的,是那个吸血鬼。他看起来狼狈不堪,礼服破损,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暗红的血迹,但他还活着。而他猩红的眼睛,正无比复杂地凝视着我,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试探,反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以及一丝……同病相怜的疲惫?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刚才……也看到了?”
他问的是那些记忆海啸。
我艰难地点点头,浑身冰冷,不仅仅是血池的寒冷,更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抬起头,看向血池对面。
艾伦·韦斯特也站在那里,同样衣衫褴褛,金发沾满灰尘,圣剑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但他依旧站得笔直。他的脸上,也不再是那种伪善的正义或贪婪,而是和我们一样,带着一种仿佛经历了无数轮回的、深入骨髓的沉重和……一丝茫然。
我们三个人,隔着翻涌不息的血池,浑身湿透,狼狈不堪,静静地站着。
刚才的你死我活,仿佛成了一场荒谬的闹剧。
“看来……”吸血鬼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疲惫,“我们都被耍了。”
“所谓的‘隐藏任务’……”艾伦接话,他的声音也不再清朗,变得低沉沙哑,“……恐怕才是真正的陷阱。”
血池中央,那个巨大的血影似乎因为失去了目标(我的“外来气息”干扰消失),又重新缓缓沉入了池底,只留下汩汩的气泡。
古堡深处恢复了死寂。
但我们都明白,一场关于生存、关于真相、关于打破这绝望轮回的、更加残酷的游戏……
现在,才真正拉开了序幕。而我们三个“玩家”,被迫站在了同一条脆弱的、布满裂痕的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