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遮天,护山大阵已现裂痕。
林墨一剑斩灭袭来的魔物,白衣染血,退回阵眼中心。燕书砚正跪坐在地,以指尖灵光勾勒着最后一道阵纹,脸色苍白如纸,却沉静得可怕。
“书砚,够了。”林墨抓住他冰凉的手腕,声音沙哑,“定星阵已成,足以护住核心弟子撤离。我们走。”
燕书砚抬起头,看着他,眼瞳清澈得像山间的泉:“师兄,你骗不了我。定星阵护不住所有人。只有‘归墟大阵’能彻底净化魔气,而启动它,需要阵眼之人的全部灵元和……魂灵。”
林墨的手猛地一颤。他日夜兼程从北境取回镇魂玉,瞒下真相,为他争一线生机,却终究徒劳。
“有我在,轮不到你。”林墨握紧手中剑,剑身嗡鸣,“我去杀了那魔尊,阵眼我来……”
“师兄,”燕书砚轻声打断,反手握住他沾血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过一个古老的符文,“你是剑修,剑心通明,却与这阵眼属性相克。唯有我的‘织命灵体’,才是唯一的钥匙。”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极浅淡的笑容,像即将融化的雪:“你看,连天道都算计好了。”
林墨怔住,他看着燕书砚眼中那片平静的绝望,终于明白,他的小师弟早已洞悉一切,并且……接受了。
“你说过,剑是为守护我而鸣。”燕书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现在,我需要你守护的,是这片你我也在内的山河。替我……守护它。”
最后的阵纹亮起,刺目的光柱冲天而上,吞没了燕书砚的身影。林墨的剑脱手而出,发出一声悲恸的长鸣,却无法斩入那命运的光柱分毫。
光芒散尽,阵眼空无一人,只余一件燕书砚常穿的外袍,轻轻飘落。
林墨没有哭,也没有喊。他走过去,拾起那件外袍,抱在怀里,然后就在那阵眼旁坐了下来。
仙门长老前来劝慰,他恍若未闻。
魔气退散,天地重光,他不动分毫。
春去秋来,草枯草荣,他依旧坐在那里,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怀中紧紧抱着那件早已褪色的衣袍。
他只守着他最后一句承诺:
“好,我守着。”
几年后
一个孩子清冷,一个活泼开朗,正如林墨与燕书砚刚来之时一样。
当林墨的目光落到那两个少年身上时,他仿佛被一道无声的天雷劈中。
活泼开朗的那个,是乂黎岚。
他像一团温暖活泼的火,笑容灿烂得晃眼,正比手画脚地说着什么。那毫不设防的明亮,那生机勃勃的气息,像一道强光,瞬间刺痛了林墨早已习惯黑暗的双眼。
但真正让林墨神魂俱震的,是那个冷静沉稳的少年——林祈年。
他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同伴叽叽喳喳,脸上没什么表情,略显苍白。然而,当乂黎岚说到兴奋处差点被石子绊倒时,林祈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那一瞬间,林祈年抬起的眼眸——清澈、沉静,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洞察与淡然——与林墨记忆深处,那个在阵眼中心决定牺牲自己时,回望他的最后一眼,完美地重合了。
数百年的孤寂、悔恨、思念,排山倒海般涌来。林墨一步步走过去,脚步踉跄。他停在两个少年面前,目光却死死锁在林祈年身上。
乂黎岚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带着一丝警惕,却依旧努力用开朗的语气问:“前辈,您有事吗?”
而林祈年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墨,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里,没有畏惧,只有一丝淡淡的探究。
林墨对乂黎岚的声音恍若未闻。他所有的情绪,在面对这张酷似故人、气质却没有故人那般清冷早熟的脸庞时,最终只化作一声沙哑得不成调的问句,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他……过得好吗?”
这句话,隔了数百年的时光,跨过了生死。他问的是眼前的少年,更是透过他,问那个他永远无法再问出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