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的十字路口

六月的校园，弥漫着栀子花的浓香与离别的伤感

学士服的身影随处可见，像一群群即将迁徙的候鸟，在熟悉的林荫道，教学楼前合影留念，试图用定格的画面锁住流逝的青春

高瑶也穿上了高大的学士服，和室友们，同学们拍了一整天的照片

笑声很响亮，拥抱很用力，但每个人的眼底都藏着一丝对未来的迷茫与即将各奔东西的怅惘。

在这种集体性的感伤情绪中，高瑶的心事显得格外沉重

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逢穿着学士服的样子很好看，比平时更多了几分书卷气

他被一群同学围着，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拍照，笑容明朗，意气风发，高瑶听说，他凭借出色的专业能力和在校期间亮眼的项目经历，已经顺利的拿到了国内一家顶尖游戏公司的offer，前途一片光明

而她自己的工作却还没有着落，投出的简历要么杳无音讯，要么面试便没了下文

现实的残酷与不确定性，像一层灰色的滤镜，笼罩在她原本就因为离别而低落的心上

她和陈逢之间，那层未曾捅破的窗户纸，在毕业这个巨大的十字路口前，变得愈发薄而脆弱

他们算什么呢？

是朋友吗？可哪有朋友会像他那样，持续四年，事无巨细的关心她，陪伴她？

是恋人吗？可他们从未正式确认过关系，甚至连一句像样的情话都没有说过

这四年的陪伴，温暖，踏实，像冬日里的暖阳，让她习惯了他的存在

可当毕业的狂风吹起，她才发现，这种没有名分的关系，原来如此没有分量，仿佛一吹就散

她害怕，害怕一旦离开校园这个相对纯粹的环境，现实的洪流会轻易的将他们冲散

害怕他去了那座繁华的一线城市，进入顶尖的公司，会遇到更多优秀，漂亮的女生，害怕他们这四年的点点滴滴，最终只会成为彼此青春纪念册里一页泛黄的回忆

这种不安，在系里组织的毕业晚宴上达到了顶峰

晚宴气氛热烈，带着一种末日狂欢般的放纵

啤酒，果汁，歌声，哭声混杂在一起，有人借着酒劲表白，有人相拥约定着未来，也有人红着眼睛默默告别

陈逢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之一，被老师和同学们轮番敬酒

他酒量似乎一般，脸上很快染上了薄红，但眼神依旧清亮，应对得体

高瑶和几个女生坐在一起，小口啜饮着果汁，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他

看到他身边不时有女生上前搭话，合影，其中不乏大胆示好的，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

她甚至看到隔壁班的一个一直对陈逢有好感的女生，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说了些什么，然后拿出手机，似乎是想加联系方式，陈逢微笑着，也拿出了手机……

高瑶猛的低下头，不敢再看，心脏像是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看吧，高瑶，一旦毕业，你们之间的联系就是那么脆弱

他甚至不需要正式告别，就会自然而然的走向新的生活，新的圈子

而你，连同你这四年的纠结与心动，或许很快就会被遗忘

她站起身，低声对室友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便匆匆离开，逃也似的来到了宴会厅外的露天阳台

夏夜的风带着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脸上，稍稍驱散了室内的闷热和心头的烦闷

远处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海，却照不亮她此刻晦暗的心情

她趴在冰凉的栏杆上，望着脚下熟悉的，却即将告别的校园夜景，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席卷了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清晰

高瑶身体一僵，没有回头

陈逢走到她的身边，和她一样趴在栏杆上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混合着他本身干净的气息，并不难闻

两人沉默地看着夜景，谁都没有先开口，晚风吹动着他们的学士帽穗，轻轻晃动

良久，陈逢才低声问“怎么出来了？”

“里面有点闷”高瑶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陈逢应了一声，又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让高瑶难受，他像是在无声宣告着某种结局

她终于忍不住，侧头看向他，阳台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他的侧脸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陈逢”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什么时候去公司报道？”

“这个月初”陈逢回答，也转过头来看她

他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映着远处零星的灯火，也映着她的身影

“哦……那很快了”高瑶低下头，手指无意识的抠着栏杆上的油漆，“真好，那么好的公司。”

陈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高瑶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孤注一掷的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那我们……以后……还会联系吗？”

问完这句话，她立刻就后悔了，这问题听起来多么卑微，多么没自信

陈逢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他轻轻的笑了，那笑声很低，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别的什么情绪

“高瑶”他叫她的名字，语气郑重而温柔“你觉得我这四年，是为了什么？”

高瑶猛的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了平时的平静和疏离，而是翻滚着她从未见过的，浓烈而真挚的情感

“我留在本校读研”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拒绝了其他几个外地公司的offer，接了本市的这个，虽然待遇可能不是最好的，但发展前景很好，而且……”他顿了顿地，目光紧紧锁住她“离你近”

高瑶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为了她，留在了这座城市？

巨大的震惊和汹涌的感动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却不受控制的迅速泛红

看着她这幅样子，陈逢眼中的紧张似乎缓和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高瑶”他朝她靠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四年了，我从来没有逼过你，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也愿意等。”

“现在，我们毕业了，可能要开始面对很多现实的问题，可能会有困难，可能会有争吵。”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我希望，我的未来规划里，一直有你”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所以，不要问还会不会联系这种傻问题”他看着她，眼神灼热而专注“我想问的是，高瑶，你愿意……让我正式的，以男朋友的身份，参与你的未来吗？”

晚风依旧，远处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高瑶的耳边，只剩下他清晰而深情的话语，和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泪水终于冲破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但这一次，不是悲伤，不是不安，而是巨大的压力几乎承载不住的喜悦和幸福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用四年时光，小心翼翼又固执无比的走进她心里的男孩，用力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愿意”

简单的三个字，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又像是为她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陈逢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用力握紧了她的手，将她轻轻拉入怀中

在这个夏夜的阳台上，在毕业离别的愁绪与对未来憧憬交织的时刻，他们终于跨越了四年的漫长时光，清晰的握住了彼此的手

未来的路或许依然未知，但至少此刻，他们确定了同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