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的激烈余波,混合着椿那个在黑暗中不容拒绝的吻,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在绘麻体内冲撞、发酵。
第二天清晨,她便倒下了。
高烧来得迅猛而霸道,意识在灼热和冰寒间浮沉。右京第一时间做了诊断,是重感冒引发的急性发烧,需要静养。
绘麻的房间,瞬间成为了朝日奈家新的风暴眼。
雅臣以家庭医生的身份,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主要看护权。他戴着听诊器,动作专业而轻柔,眉头却始终微蹙。
“三十九度五。”他收起体温计,语气带着责备,目光扫过门口若隐若现的几个身影,“情绪波动太大,加上昨晚穿得单薄在阳台吹了风……你们一个个,就不能让她省点心吗?”
门口,昴的身影僵硬地立在那里,拳头紧握,眼底布满红丝,不知是熬夜还是别的缘故。
他看着床上脸颊烧得通红、眉头紧蹙的绘麻,眼神里充满了自责和痛苦。
昨晚椿吻她的那一幕,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心里。
椿则靠在门框上,双手插袋,脸上没了平日的嬉笑,眼神复杂地看着绘麻。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晚触碰到的、异常柔软的滚烫触感。
他没想到自己的冲动,会让她病得这么重。
梓沉默地端来温水,用棉签小心地湿润绘麻干裂的嘴唇。他的动作比雅臣更加轻柔,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我来吧。”昴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想接过梓手里的水杯。
“昴,”梓没有松手,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你手在抖,会洒出来。”
昴的手僵在半空,确实在微微颤抖。他颓然放下手,目光死死盯着绘麻,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绘麻的意识昏沉,耳边是模糊的嘈杂声,身体像被架在火上烤。
她感到一双微凉的手在为自己擦拭额头的汗,动作很轻,很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雅臣)。
偶尔,又换成另一双更温暖、指腹带着薄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昴)。
还有一双稳定干燥的手,会适时扶起她,喂她喝下苦涩的药,然后在她嘴边塞一颗甜甜的糖(梓)。
混乱中,她似乎还感觉到一缕带着高级发胶的香气靠近,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停留了片刻,又悄然离去(椿?)。
“水……”她无意识地呓语,喉咙干渴得冒烟。
立刻有人将她半扶起来,温水小心翼翼地凑到唇边。
她贪婪地喝了几口,身体一软,靠进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
那胸膛的主人似乎僵了一下,随即一条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让她靠得更舒服些。那怀抱带着干净的皂角味和一种……熟悉的、让她安心的气息。
“……昴……哥……”她含糊地吐出几个音节,烧得迷糊的脑袋无法思考,只是本能地贴近那份温暖和安心。
环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她能感觉到那胸膛下,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我在。”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这一幕,恰好被再次端着粥进来的梓看在眼里。他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瞬,目光在昴紧拥着绘麻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秒,随即恢复平静,走了进来。
“让她躺下吧,该吃点东西了。”梓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昴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绘麻放回枕头上,指尖留恋地拂过她滚烫的额角。
整个白天,绘麻的房间门庭若市。右京严格限制了探视人数,但兄弟们总有各种理由“路过”。
琉生悄悄在房间角落点了安神的熏香,淡淡的檀香混合着草药味,让空气变得宁静。
要倚在门口念了一段晦涩的佛经,美其名曰驱散病气,目光却始终落在绘麻潮红的脸上。
光拿着速写本,在走廊的阴影里飞快地勾勒着什么,画纸上是被窗帘分割的光影,和床上模糊的、脆弱的身影。
风斗难得没有说风凉话,只是丢下一句“快点好起来啊,绘麻姐姐,不然就不好玩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别扭的关心。
连祈织也悄然出现在门口,放下了一小束新鲜的、带着露水的白色雏菊,与之前那盆仙客来放在一起,沉默地看了片刻,便转身离开。
傍晚,绘麻的体温终于开始下降,人也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夜色渐深,雅臣被右京叫去商量事情,房间里暂时只剩下沉睡的绘麻。一直守在门外的昴,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凝视着绘麻沉睡的侧脸。
她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脸颊的红潮褪去,显露出些许苍白,看起来脆弱又美好。
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轻轻握在自己掌心。
她的手很小,很软,因为发烧而有些干燥。昴用自己粗糙的指腹,极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对不起……”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是我没保护好你……如果我更强势一点,如果我能早点……”
他的话语哽在喉咙里,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肩膀微微耸动。
就在这时,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椿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他看着房间里的一幕——月光下,昴紧握着绘麻的手,那副虔诚而痛苦的守护者姿态。
椿的眼神暗沉下去,嘴角紧抿,先前那点因绘麻病倒而产生的愧疚,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混合着嫉妒和不甘的情绪取代。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然后缓缓地、无声地,将门重新关上。
隔着一扇门,两个男人,一个在门内守护着病弱的公主,一个在门外,心中翻涌着更加汹涌的波涛。
而在走廊的阴影里,第三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梓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头看着天花板,轻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