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落在下颌的、轻如羽翼的吻，像是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激起了无声的惊涛。
李望在动作完成的瞬间就后悔了，巨大的羞赧和“我怎么会这么做”的慌乱让他只想把自己埋进棺材板里。可秦砚托住他后颈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冰凉的指尖贴着他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黑暗中，秦砚的呼吸明显滞重了几分，拂在他耳畔的气息带着灼人的温度，与他身体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那沙哑的、压抑着巨大情绪的声音，仿佛不是质问，而是一种确认，一种濒临失控边缘的克制。
李望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他知道吗？他也不知道。那仿佛是一种本能，一种在生死相依的绝境中，被无数次守护、窥见对方深藏的痛苦与孤独后，自然而然滋生出的……心疼与靠近。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黑暗中，凭着感觉，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秦砚托着他后颈的手微微用力，将他更近地带向自己。然后，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吻，落了下来。
不再是冰冷的力量传递，不再是强势的掠夺确认，也不是劫后余生的激烈。这个吻，带着一种探索的、珍视的、甚至有些笨拙的小心翼翼。他的唇瓣依旧冰凉，却柔软得不可思议，轻轻碾磨着李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唇，像是在品尝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李望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个黑暗中的亲吻夺走。他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外面的危险，忘记了百年的契约与前世的纠葛。此刻，他只能感受到秦砚近在咫尺的呼吸，感受到那冰冷唇瓣下逐渐升腾的、几乎要将他融化的热度，感受到自己那颗不受控制、疯狂回应着的心。
他闭上了眼睛，生涩地、试探地回应了一下。
这细微的回应，如同在秦砚紧绷的神经上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喉间溢出一声极低沉的、满足般的喟叹，吻骤然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情与渴望，却又依旧克制着，没有更进一步，只是流连于唇齿之间，仿佛要将这片刻的温存刻入灵魂。
狭小的棺椁内，空气变得稀薄而滚烫。腐朽的木头气息似乎也被这无声流淌的情感驱散。黑暗中，只有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心跳声，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紧紧缠绕。
不知过了多久，秦砚才缓缓退开，额头抵着李望的额头，呼吸依旧有些乱。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腹，一遍遍，极其轻柔地摩挲着李望微微红肿、泛着水光的唇瓣。
那动作里，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爱怜。
李望脸颊滚烫，靠在他怀里，浑身发软，连指尖都酥麻着。他从未想过，会和这个宣称是他“冥婚夫君”、强大而神秘的非人存在，在这样一副棺材里，发生如此……亲密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他心中并没有多少抗拒或恐惧，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以及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欢喜。
“我们……”李望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和一点无措，“现在怎么办？”
秦砚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胸腔震动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他收紧了环住李望的手臂，将他更深地拥入怀中。
“等。”他言简意赅，语气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它暂时找不到我们，会以为我们已经‘同棺共朽’，被这里的阴气吞噬。等它放松警惕，或者去找其他‘猎物’时，我们再出去。”
他的手指依旧流连在李望的唇边，然后缓缓上移，轻轻触碰着他眉心的朱砂印记，那里的颜色似乎因为刚才灵魂的悸动而鲜活了一丝。
“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认真，“有些事，比离开这里更重要。”
他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李望听懂了。黑暗中，他感觉自己的耳根更烫了。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依偎在狭小的棺椁里。之前的生死危机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此刻的黑暗与静谧，反而成了独属于他们的、心照不宣的空间。
李望甚至能感觉到，秦砚周身那常年不化的冰冷气息，似乎也因为这紧密的拥抱和方才的亲吻，而染上了一丝真实的暖意。
他悄悄伸出手，环住了秦砚的腰，将脸埋在他颈窝，听着那缓慢而有力的、属于非人存在的“心跳”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包裹了他。
也许，这场荒诞的冥婚，这个诡异的副本，也并非全是绝望。至少，他在这片无尽的黑暗里，抓住了一点真实的东西。
过了许久，久到李望几乎要在这种奇异的安心感中再次睡去，秦砚才动了动。
“外面安静了。”他低声道，“我们该出去了。”
他轻轻推开棺盖一道缝隙，谨慎地向外探查。密室里一片狼藉，血墙已经退去，只留下满墙干涸发黑的污渍，封死的洞口依旧堵着，但那股强大的恶意意念确实消失了。
秦砚率先跨出棺材，然后将李望也拉了出来。
重新呼吸到密室中虽然污浊却相对自由的空气，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目光不经意间对上，又迅速分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暧昧未散的尴尬与悸动。
秦砚走到被封死的洞口前，尝试着推动，依旧纹丝不动。
“从外面被封死了，力量很强。”他蹙眉，“看来只能另找出路。”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个残破的养魂阵和手中的青铜油灯上。
“这灯是关键。”他摩挲着灯身，“它似乎能稳定和引导魂力。或许……可以借助它和这残阵，强行在这里打开一个临时的‘缺口’。”
他看向李望，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专注，但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化开的柔和。
“需要你的配合。就像刚才那样，将你的魂力，通过契约的联系，引导给我。”
李望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他走到秦砚身边，主动握住了他空着的那只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一种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紧密的灵魂连接感油然而生。不再仅仅是契约的束缚，更多了一种心甘情愿的交付。
秦砚深深看了他一眼，握紧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托起青铜油灯，幽蓝的魂力注入其中。
干涸的灯盏，竟缓缓亮起了一簇豆大的、温暖的白光。
与此同时，李望闭上眼，引导着灵魂深处那与秦砚共鸣的力量，通过相握的手，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
养魂阵的残存纹路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开始微弱地闪烁起来。灯光与幽蓝魂力交织，集中在阵法的一角，那里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渐渐荡漾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稳定的小型漩涡！
“走！”
秦砚低喝一声，拉着李望，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漩涡之中！
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再次传来。
当脚踏实地的感觉回归时，他们发现，已经站在了宅院之外，那条空旷死寂的街道上。
回头望去，那间宅院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空，依旧是那片令人压抑的铅灰色。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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