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自爆的能量余波渐渐平息,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焦糊味和那亘古不变的阴寒。碎裂的冰棱如同泪滴,从穹顶零星坠落,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更衬得这九幽寒穴死寂莫名。
叶灵儿心有余悸,方才那黑袍人临死前爆发的恐怖力量,以及那声扭曲的“圣教万岁”,都让她不寒而栗。渡世仙教,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无论她逃到哪里,似乎都无法摆脱。
陆执的神色却已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只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尘埃。他将那枚青铜面具碎片收起,目光再次投向那不断涌出白色寒气的深坑,混沌的眸子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还能坚持吗?”他侧头看向叶灵儿,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份天然的威压似乎收敛了些许。
叶灵儿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点了点头:“可以。”
她知道,此刻退缩已无可能。唯有向前,才能找到一线生机,或许……还有真相。
陆执不再多言,率先走向那寒气深坑。越是靠近,那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就越是强烈。坑口边缘的岩石上,凝结着厚厚一层幽蓝色的玄冰,触手冰冷刺骨,连灵力都似乎要被冻结。
叶灵儿紧随其后,怀中的香囊和碎片共鸣得愈发剧烈,甚至散发出微光,帮她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极致寒意。她注意到,深坑并非垂直向下,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向内倾斜,坑壁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力量精心打磨过。
陆执在坑边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缕更加凝练的混沌灵力,如同探针般,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浓郁的白色寒气之中。
灵力甫一接触寒气,便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被极寒侵蚀。陆执眉头微蹙,他能感觉到,这寒气并非单纯的低温,其中更蕴含着一股精纯而古老的阴性能量,带着一种万载玄冰般的死寂与沉重。
“这寒气有古怪,能侵蚀灵力和神魂。”他收回灵力,指尖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但很快便被混沌气息化去。“跟紧我,不要离开灵光范围。”
他周身再次亮起那混沌灵光,只是这一次,光晕更加凝实,将两人牢牢护在其中,抵御着寒气的侵蚀。他当先一步,踏入了那倾斜向下的坑道。
叶灵儿不敢怠慢,紧紧跟上。坑道内更加黑暗,唯有陆执身上的灵光是唯一的光源。脚下是光滑得令人心惊的冰面,稍有不慎便会滑倒。四周的寒气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如同冰冷的潮水般不断冲击着混沌灵光,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下行不过十余丈,前方豁然开朗,又是一个相对较小的洞窟。而这个洞窟的景象,让两人都为之屏息。
洞窟中央,并非想象中的深渊,而是一个巨大的、完全由晶莹剔透的玄冰凝聚而成的……棺椁!
那玄棺长约一丈,宽约五尺,通体散发着柔和而冰冷的幽蓝色光芒,内部似乎封存着什么,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而整个洞窟中那精纯到极致的阴寒能量,源头正是这具玄冰棺椁!棺椁周围的空气中,甚至凝结着无数细小的、如同星尘般的玄冰魄结晶,比外面那些品质更高,能量更精纯!
“这是……?”叶灵儿震惊地看着那具玄棺,她能感觉到,怀中的香囊和碎片,此刻正与那玄棺产生着强烈的、近乎欢呼雀跃般的共鸣!
陆执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玄棺,混沌的眸子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波澜。他体内的双重灵脉,尤其是那生命灵脉的碎片,也在剧烈地躁动着,仿佛遇到了同源之物。
他缓步上前,走到玄棺之前。离得近了,才能看清那玄棺并非浑然一体,棺盖与棺身之间,有着一道细微的缝隙,而那精纯的寒气,正是从这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出。棺椁表面,铭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符文,那些符文的风格,与他手中的碎片,以及叶灵儿香囊上的字符,同出一源!
“幽冥之口……原来并非一个洞口,”陆执低声自语,指尖拂过那冰冷的棺盖,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庞大能量与规则,“而是一道……被封印的门户。这玄棺,就是门户的显化,或者说……锁。”
他的目光落在棺盖中央,那里有一个明显的、莲花状的凹槽,凹槽的形态,与他手中的碎片,以及记忆中母亲手札上的那个徽记,隐隐吻合!
难道……开启这“门户”的钥匙,就是这枚碎片?而叶灵儿的灵脉和香囊,是引动钥匙的“媒介”?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异变再生!
“嗡——!”
整个洞窟猛地一震!那玄冰棺椁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色光芒,棺盖上的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流转闪烁!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吸力从棺椁上传来,目标并非实体,而是……灵魂!
叶灵儿首当其冲,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硬生生从躯壳中扯出,投向那冰冷的玄棺!她惨叫一声,抱住头颅,痛苦地蜷缩下去,怀中的香囊光芒大放,与那吸力激烈对抗着!
陆执也是脸色一白,那股吸力同样作用在他的灵魂上,但他修为深厚,神魂稳固,尚能抵御。他一把将几乎要昏厥的叶灵儿拉入怀中,混沌灵力全力运转,在两人周围布下层层防御,抵挡那诡异的灵魂吸扯!
“坚持住!”他在叶灵儿耳边低喝,声音带着一种镇魂的力量。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手中的那枚碎片变得滚烫,与那棺盖上的莲花凹槽产生了强烈的呼应!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将碎片放入凹槽之中!
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生路?
陆执眼神锐利如刀,电光火石间已做出决断!他相信自己的灵觉,也相信母亲留下的碎片!
他一手紧紧护住叶灵儿,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将那块滚烫的、散发着混沌与生命交织气息的碎片,猛地按向了棺盖中央的莲花凹槽!
“咔嚓!”
一声轻响,仿佛某个尘封万古的机括被触动了。
碎片严丝合缝地嵌入凹槽之中。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狂暴的灵魂吸力戛然而止。
玄冰棺椁上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幽蓝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将整个洞窟映照得如同白昼!棺椁本身开始变得透明,隐约可见其中封存着一道模糊的、散发着无尽古老与威严气息的身影!
而陆执和叶灵儿怀中的香囊,也同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与玄棺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道巨大的光柱,将两人笼罩!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信息流,伴随着精纯至极的阴寒能量,顺着那光柱,疯狂地涌入陆执和叶灵儿的识海!
陆执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这庞大的信息撑爆,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清明,疯狂运转混沌灵脉,吞噬、解析着这些信息。他看到了星辰陨灭,看到了大陆沉浮,看到了一个辉煌到极致又骤然崩塌的古老文明……还有关于“归墟”、“轮回”、“混沌源初”的只言片语……
而叶灵儿,则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一株幼苗,沐浴在生命的源头,无数关于生命、治愈、净化、以及一种名为“太阴”的本源力量的感悟,如同醍醐灌顶般涌入她的灵魂,与她木属灵脉的本质水乳交融……
不知过了多久,那冲天的光柱才缓缓消散。
玄冰棺椁恢复了平静,只是变得更加透明,其中那道模糊的身影似乎清晰了一分,却依旧无法看清真容。棺盖上的符文黯淡下去,但那枚碎片,却已彻底与凹槽融为一体,仿佛本就是棺椁的一部分。
陆执和叶灵儿同时瘫坐在地,大汗淋漓,脸色苍白,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方才那短暂的信息灌输,对他们的精神和灵力都是巨大的负荷。
但两人的眼神,却都与之前截然不同。
陆执的眼中,混沌之色更加深邃,仿佛蕴藏了宇宙生灭的奥秘,气息变得更加内敛,却也更加危险。
而叶灵儿的眼中,则少了几分怯懦,多了几分通透与坚定,她的木属灵脉似乎发生了某种质变,散发着更加纯净而强大的生命气息,同时又带着一丝月华般的清冷。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与明悟。
“原来……这就是幽冥之口……”叶灵儿喃喃道,她接收到的信息虽然零碎,却让她明白了这玄棺的来历与部分作用——它并非毁灭之地,而是一处连接着生死、蕴含着太阴本源与生命起源奥秘的……传承之地!
陆执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变得透明的玄棺前,看着其中那道模糊的身影,目光复杂。他得到的信息更多,更庞大,但也更加零散和晦涩。他只知道,这玄棺与慕容家,与渡世仙教,与混沌灵脉,都有着极深的关联。而开启它,似乎只是第一步。
“钥匙已插入,锁已松动。”他低声道,“但想要真正打开这扇门,恐怕还需要……时机,以及更多的‘钥匙’。”
他回头看向叶灵儿,眼神深邃:“看来,我们的路,还很长。”
叶灵儿望着他,又看了看那神秘的玄棺,心中虽然依旧有恐惧,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踏上征途的决然。
就在这时,洞窟再次轻微震动起来,上方传来韩冲焦急的传音:
“殿下!山外发现大批不明身份者靠近,疑似蛮族与……中原人混编!我们被包围了!”
陆执眼中寒光一闪。
麻烦,果然从不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