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尖细如针的嗓音划破坤宁宫死寂的雨夜，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无误地刺入苏可卿的心口。

她端坐在凤位上，一身朱红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墨发未绾，如瀑般披散在肩头。殿外风雨交加，雷声滚滚，殿内烛火摇曳，将她绝美的侧脸映照得明明灭灭，那双素来冷冽的凤眸，此刻却是一片沉寂的死海。

传旨的老太监李德全躬着身子，双手捧着明黄的圣旨，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去看主位上那个女人的脸。

整个后宫谁人不知，这位曾经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娘娘，是陪着陛下从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娇弱花朵，而是一柄锋利见血的剑。陛下登基路上所有肮脏的、见不得光的手段，全是她一手操办。

可如今，这柄为新皇斩尽荆棘的剑，却要被亲手折断了。

苏可卿没有动，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李德全用那副谄媚又虚伪的腔调，一字一句地宣读着那个男人的绝情。

“……皇后苏氏，心性狠戾，善妒成性，入宫数载，无所出，更无半点容人之量，实不配为国母，不堪母仪天下。朕……痛心疾首。即日起，废去皇后位分，贬为庶人，赐居冷宫，钦此。”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可卿的灵魂上。

心性狠戾？

她想起当年他被兄弟构陷，身陷囹圄，是她孤身潜入天牢，亲手扭断了三个看守的脖子，将他背了出来。血浸透了她的衣衫，他抱着她，声音颤抖地说：“卿卿，此生我陆清扬绝不负你！”

善妒成性？

她想起那个叫林月儿的女人刚出现时，陆清扬是如何跟她解释的。他说那只是个有趣的灵魂，是从异世而来，能给他讲许多新奇的故事，让她不必介意。她信了，她堂堂魔界公主，还不至于跟一个凡间女子计较。

可她没计较，那个女人却步步紧逼。

气？

“够了！”他怒吼道，“苏可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国母的风范？朕废了你，果然没有错！你这狠戾的性子，根本不配做朕的皇后！”

狠戾？

这两个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苏可卿的心脏。

她想起了自己为了替他清除异己，孤身潜入敌营，亲手割下三十六颗头颅的那个雪夜。她回来时，浑身是血，陆清扬抱着她，颤抖着说：“卿卿，委屈你了。待我君临天下，必不让你再沾半点血腥。”

她又想起了为了替他拔除体内的奇毒，她不惜耗费半身魔元，引毒入体，独自承受了七天七夜撕心裂肺的痛苦。他醒来后，抱着虚弱的她，眼眶通红地发誓：“卿卿，此生此世，我陆清扬的命就是你的，我绝不负你！”

一桩桩，一件件，她为他所做的那些肮脏事，那些狠戾手段，如今竟成了他指责她、抛弃她的理由。

而他发过的誓言，也全都喂了狗。

苏可卿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冷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