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上的喧嚣与陆然无关，他正用手机那狭小的屏幕，窥探着世界的脉搏。全球市场的恐慌仍在蔓延，但他已抽身而出，如同一个冷静的猎手，在享用完第一顿美餐后，开始擦拭武器，准备下一次更具价值的狩猎。
五千三百元静静地躺在他的银行账户里，像一颗等待破土而出的种子。他的目标，是国内方兴未艾的“大宗商品电子交易市场”，俗称电子盘。这里提供着堪比外汇市场的高杠杆，交易着与“四万亿”计划息息相关的标的——螺纹钢、线材等建筑钢材。
他需要更多的本金，以及一个绝对可靠的交易通道。这需要专业的人。
下午没课，陆然再次来到了那家熟悉的网吧。他没有急于交易，而是打开了一个编程技术论坛。记忆里，未来的技术大牛陈默，此时应该还窝在某个角落，靠着接一些零散的外包项目维持生计，并因为性格原因，时常被无良雇主克扣酬劳。
他耐心地翻阅着帖子，目光如同扫描仪般过滤着信息。终于，一个不起眼的ID“SilentChen”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ID正在一个求助帖下，用极其精炼且直指核心的代码，帮人解决一个复杂的算法优化问题，下面却有几个明显是同行嫉妒的账号在冷嘲热讽，质疑他代码的实用性。
就是这里了。
陆然注册了一个新账号，直接给“SilentChen”发去了私信。
“你的算法思路很精彩，是基于动态规划优化了回溯搜索的路径吧？冒昧问一句，考虑过引入启发式函数来进一步剪枝吗？”
他没有直接提钱或招揽，而是抛出了一个专业到极致的技术问题。这是他前世与顶尖技术人才打交道的方式——尊重他们的领域，用实力赢得尊重。
果然，不到五分钟，对方回复了。
“你是谁？”语气带着警惕和一丝惊讶。这个年代，能一眼看穿他算法内核，并提出如此专业改进方向的人，绝不多见。
“一个欣赏你才华的人。”陆然打字如飞，“有兴趣接个私活吗？价格你定，前提是效率和代码质量让我满意。”
他抛出了诱饵。对于一个正陷入经济和技术认同双重困境的天才来说，这无法拒绝。
约定的见面地点，是一家校门口安静的奶茶店。
陈默比陆然想象的还要年轻，也更……落魄。瘦削的身材套在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旧外套里，头发有些凌乱，厚厚的眼镜片后是一双因长期熬夜而布满血丝，却闪烁着纯粹技术光芒的眼睛。他坐在角落，双手紧张地握着面前那杯最便宜的柠檬水。
“你就是‘观澜’？”陈默看着在他对面坐下的陆然，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那个在线上言语老辣，一针见血的人，竟然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学生？
“陆然。”陆然伸出手，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金融系，大三。”
陈默迟疑地和他握了握手，触之即分。“你……真的懂代码？那个启发式函数……”
“略懂。”陆然没有纠结于此，直接从包里拿出几张打印好的资料，“我想请你开发一个东西。”
陈默接过资料，只看了一眼，瞳孔就微微收缩。
那不是什么复杂的业务系统，而是一个设计思路极其清晰、架构堪称优雅的……自动化交易程序（EA）的初步设计方案。方案里详细定义了对行情数据的实时监控、特定技术指标的触发条件、以及自动下单的接口逻辑。其中几个用于风险控制的算法模块，其设计理念之超前，让陈默这个技术偏执狂都感到震撼。
“这……这是你设计的？”陈默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东西的价值，他太清楚了。
“想法是我的，具体实现需要你。”陆然看着他，“我需要它稳定、高效、绝对可靠。能处理高并发数据，并能无缝对接主流电子盘交易平台的API接口。工期一周，报酬五千。”
五千！
陈默的手抖了一下。他接一个外包项目，通常也就几百块，还经常被拖欠。五千块，对他而言是一笔巨款。
“为什么找我？”陈默抬起头，目光锐利起来，带着技术人才特有的执拗，“你就不怕我拿了钱，或者拿了你的设计思路跑掉？”
陆然笑了，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陈默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第二，你那套优化算法，潜力远不止于此，窝在论坛里跟几个小丑打嘴仗，太浪费了。第三……”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只是一个开始。跟我干，未来你面对的，将是足以承载你所有技术野心的平台。你的代码，将来可能会撬动百亿、千亿的资金。”
陈默呆住了。不是被那“百亿千亿”吓到，而是被陆然话语中那股理所当然的磅礴气势所震慑。这个同龄人身上，有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一位导师甚至企业高管身上见过的……格局。
他看着桌上那份充满诱惑力的设计方案，又看了看陆然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一种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能改变他命运的机会。
“我干！”陈默几乎是咬着牙说道，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焰，“钱我可以少要一点，但这个程序，我一定会做到最好！”
“报酬不变，这是你应得的。”陆然站起身，“一周后，还是这里，我要看到可运行的测试版。”
他知道，他未来的技术核心，已经初步归位。
离开奶茶店，陆然的心情并未放松。招揽陈默是布局未来关键一步，但眼前的危机并未解除。
他回到出租屋，打开那台吱呀作响的二手电脑，开始研究国内几个主要的电子盘交易市场。他的五千三百元，必须在“四万亿”政策风声出来前，变成五万，甚至更多。
他选中了以上海为依托的一个钢材电子盘。凭借对宏观趋势的精准判断和前世丰富的盘感，他开始了小仓位试水。
接下来的几天，陆然的生活变成了简单的三点一线：课堂、出租屋、与陈默短暂的碰头。他在电子盘上的操作越发娴熟，资金曲线稳步上升。而陈默那边，进展也出乎意料的顺利，那个沉默的天才一旦投入工作，爆发出的能量令人咋舌。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始终涌动。
这天傍晚，陆然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房东太太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和歉意。
“小陆啊，你看……这个房子，我有个亲戚急着要住，你……你能不能这个周末就搬出去啊？”房东太太搓着手，不敢看陆然的眼睛，“押金和剩下的房租我退给你，再补偿你两百块，你看行不？”
陆然眼神一冷。
这间出租屋位置偏僻，条件简陋，前世他在这里住了整整一年也相安无事。突然被催着搬走，背后没有猫腻，他绝不相信。
是周天豪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施压了吗？看来上次的警笛声，只是让他们暂时收敛，并未让他们放弃。
他没有为难房东太太，知道她大概率也是受了胁迫。他平静地接过钱，说道：“好，我周末前搬走。”
回到逼仄的房间，陆然看着窗外渐沉的落日，目光幽深。
不能再被动防守了。必须主动出击，在周天豪制造出更大麻烦之前，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需要一把更快、更锋利的刀。彪子义气有余，但智慧和格局有限，适合执行，不适合策划。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个人选。最终，一个名字定格下来。
一个在前世这个时候，同样落魄，却拥有着他现阶段急需的另一种能力的人。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精通信息搜集和人脉运作的“民间能人”。
是时候，去会会这位“地下御史”了。
根据前世的记忆碎片，陆然在第二天下午，找到了位于老城区一个嘈杂集贸市场深处的一家旧书店。
书店门面狭小，招牌蒙尘，里面光线昏暗，堆满了散发着霉味的旧书，几乎看不到客人。一个穿着老旧中山装、头发花白稀疏的老者，正靠在躺椅上，听着收音机里的京剧，闭目养神。
他就是“老刀”，真名无人知晓。前世陆然在中期一次关键的商业情报战中，曾与此人有过短暂交集，深知其能量。老刀早年是体制内的笔杆子，因故离开后，凭借着对政策和人情世故的深刻理解，以及一张遍布三教九流的关系网，成了不少需要“特殊服务”人士的幕后顾问。
“买书还是打听事？”老刀眼睛都没睁，苍老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淡然。
陆然走到他面前，没有绕弯子，直接将一个装着两千块钱的信封放在旁边的旧书堆上。
“打听事，也办事。”
老刀终于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陆然身上扫过，又瞥了一眼那厚度可观的信封，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年轻人，口气不小。办什么事？”
“周天豪。”陆然吐出三个字。
老刀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那个放印子钱的混混头子？你惹上他了？”
“是他惹上我了。”陆然语气平静，“我需要一些能让他肉痛，并且短时间内没空来找我麻烦的东西。比如，他非法集资的具体账本流向，或者他手下那几个场子最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和保护伞名单。”
老刀深深地看了陆然一眼，这个年轻人说话条理清晰，目标明确，直指要害，完全不像个冲动的大学生。
“这些东西，可不便宜，而且风险不小。”
“钱不是问题。”陆然迎着他的目光，“我相信您的渠道和能力。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我只需要信息，不需要您亲自下场。”
老刀沉默了片刻，手指在躺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伸出手，将那个信封缓缓拨到自己面前。
“三天后，晚上八点，还是这里。”
“成交。”陆然点点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尘埃与秘密的旧书店。
走出市场，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陆然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周天豪，你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等我拿到那些东西，就是你这头恶犬，被拴上链子的开始。而这一切，都只是我重返王座之路上的，一次小小的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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