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资金在手,陆然的心境并未膨胀,反而愈发沉静。他知道,这笔钱在江北是巨款,但在即将踏足的沪上金融圈,不过是沧海一粟,是无数巨鳄餐盘边掉落的些许碎屑。
赵天宇的封锁虽然被破解,但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资源和人脉的重要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个人的先知与技巧,有时会显得单薄。他必须尽快在沪上站稳脚跟,建立起自己的信息网络和盟友圈。
“去沪上,是必然的选择。”陆然在“然山资本”的第一次非正式全员会议上,定下了基调。与会者只有四人:陆然、赵文远、陈默,以及旁听的彪子。
“文远,你暂时留守江北,负责维持现有投资组合的平稳运行,同时作为我们的后勤基地和人才储备中心。”陆然看向赵文远,“我会带走部分资金,但大部分盈利会留在江北账户,由你负责滚动投资,原则不变——稳健为主,控制回撤。”
赵文远郑重点头,他明白这是信任,也是重任。
“陈默,你和我一起去沪上。技术是我们的核心优势,必须紧跟业务最前沿。你需要尽快熟悉沪上更复杂的交易环境和数据源。”
陈默推了推眼镜,眼神坚定:“没问题,然哥。系统我已经做了冗余备份,随时可以迁移。”
“彪子,我父母和江北这边的安全,就交给你了。”陆然最后看向李振邦。
彪子拍了拍胸脯:“然哥放心,有我在,出不了岔子。”
分工明确,目标清晰。陆然的第一步,并非直接带着资金莽撞地冲进黄浦江,而是先行派遣“侦察兵”。
他让赵文远通过新建立的沪上期货公司渠道,物色了一位在沪上金融圈混迹多年,人脉通达,但时运不济的“老掮客”——钱思明。此人对沪上的私募、游资、各路神仙鬼怪的门清,是理想的本地向导和情报官。陆然以预付一笔不菲的咨询费为代价,委托钱思明为他搜集沪上几家目标机构的详细信息,尤其是关于“辰夕资本”及其关联方的动向、投资风格、核心人员背景。
在等待钱思明反馈的同时,陆然开始着手清理江北的仓位。他将商品期货的多头头寸逐步止盈,获利了结,将大部分利润转回江北账户由赵文远管理。他自己则带着一百五十万现金,以及一个清晰的目标,准备轻装上阵。
这一百五十万,是他的“敲门砖”,也是他在沪上这个新猎场的第一批“弹药”。
几天后,陆然带着陈默,踏上了前往沪上的动车。没有兴师动众,如同两个普通出差的年轻人。
走出虹桥火车站,湿润而略带咸腥的空气扑面而来,与江北干燥的气候截然不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阳光,街上行人步履匆匆,整个城市仿佛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散发着冷漠而诱人的气息。
这就是沪上,未来的国际金融中心,也是他前世功成名就又最终陨落的地方。
陆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钱思明安排的司机已经在等候。此人五十岁上下,个子不高,微胖,穿着一身看似随意但质地不错的休闲装,脸上挂着生意人惯有的圆滑笑容,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的光。
“陆总,一路辛苦!鄙人钱思明,叫我老钱就行。”钱思明热情地迎上来握手,态度不卑不亢。
“钱先生,麻烦你了。”陆然与他轻轻一握,语气平淡。
车上,钱思明便开始展现他的价值,如同一个活的沪上金融地图,沿途指点着各大金融机构的总部大楼,随口点评着几家知名私募的近况趣闻,信息密度极高。
陆然默默听着,偶尔发问,问题都直指核心,让钱思明心中暗暗吃惊。这个年轻人,远比他想象的更沉稳、更敏锐。
钱思明为他们安排的临时住所,位于浦东一个高端服务式公寓,环境幽静,安保严密,距离陆家嘴金融中心只有二十分钟车程。办公室则租用了同一栋楼里的一个共享办公空间中的独立玻璃房,虽然不大,但设施齐全,隐私性好,足以满足初期需求。
“陆总,您要的资料,我已经初步整理好,发到您邮箱了。”安顿下来后,钱思明递过一个U盘,“里面有些比较敏感的内容,电话里说不方便。”
陆然接过U盘,点了点头:“效率很高,谢谢。”
夜深人静,陆然独自坐在临时办公室的电脑前,插上了那个U盘。
里面的资料比他预想的还要详细。不仅有“辰夕资本”明面上的投资案例、公开的股东结构、核心团队履历,还有一些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未曾公开的关联交易记录、以及几个关键人物(包括江辰)的性格分析、人际关系图谱甚至是一些不甚雅观的癖好。
钱思明这个人,果然有些门道。
陆然重点翻阅着关于江辰的部分。资料显示,江辰近期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推动“辰夕资本”与一家名为“华科高新材料”的上市公司的并购重组上。这家公司主营特种陶瓷材料,恰好属于“四万亿”政策中高端装备制造领域的上游,也与陆然在省城研讨会上提到的“前瞻性布局”不谋而合。
“华科高新材料……”陆然喃喃自语,眼神锐利起来。这起并购案,在前世的记忆中并未掀起太大波澜,最终似乎是不了了之。但现在看来,这无疑是江辰和其背后“基金会”极为看重的一步棋。
如果能在这起并购案中做些文章……不仅能打击江辰,或许还能窥探到“基金会”运作模式的一角。
但这极其危险。以他目前一百五十万的身家,去撼动江辰主导的、可能涉及数亿甚至数十亿资金的并购案,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更需要一个完美的切入时机。
就在这时,陈默敲門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然哥,沪上的数据源接入了!延迟比江北低了很多!而且,我通过一些技术手段,抓取到了‘华科高新材料’近期在一些专业论坛和投资者关系平台上的异常访问记录,有几个IP段……似乎与‘辰夕资本’常用的办公IP存在重叠!”
陆然眼中精光一闪。
技术,再次提供了关键线索!
江辰的人,已经在密切监控“华科高新材料”的舆情了。这意味着,并购很可能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关键阶段。
“干得好,陈默。”陆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陆家嘴方向那片璀璨的灯火,“盯紧这些IP的动向,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
猎人,已经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就在陆然潜心研究“华科高新材料”和“辰夕资本”时,一个意外的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沪上的固定号码,号码所属地——金茂大厦。
陆然接起电话,对面传来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是然山资本的陆然,陆总吗?”
“我是。您哪位?”
“鄙人姓吴,吴建国。‘东海投资’的合伙人。听说陆总最近来了沪上,不知明天下午是否有空,一起喝杯下午茶?我对陆总在省城研讨会上的见解,很是钦佩。”
东海投资?
陆然脑海中迅速调出钱思明资料里的信息。这是一家背景深厚的沪上本土私募,风格稳健,实力雄厚,与国资系统关系密切,在业内声望很高。其创始人之一,确实名叫吴建国,是沪上金融圈的老前辈。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主动联系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兵”?
是因为省城那次发言?还是……有人引荐?
苏映雪?或者,是钱思明在其中牵线?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他陆然和他那小小的“然山资本”,已经开始进入某些真正大佬视野的信号。
“吴总相邀,是我的荣幸。”陆然压下心中的疑虑,语气平和而客气,“时间地点,您定就好。”
“好,那明天下午三点,金茂君悦大堂吧,恭候大驾。”
挂断电话,陆然看着窗外那片象征着资本与权力的璀璨森林,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沪上的水,果然很深。但再深的水,也淹不死真正的蛟龙。
明天的会面,是机遇,也可能是一场试探。他必须小心应对。
沪上序曲,已然奏响。真正的博弈,即将开始。而隐藏在幕后的江辰,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他视为蝼蚁的复仇者,已经将枪口,悄然对准了他棋盘上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