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辰夕资本总部,深夜。
江辰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陆家嘴永不熄灭的灯火,但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寒。办公桌上,散乱着最新的简报:“华科高新材料”股价在短暂反弹后再次阴跌,成交量萎缩,市场信心濒临崩溃;海外专利异议程序未被驳回,反而因“涉及潜在公共利益”被正式立案,进入漫长的审查期;更糟糕的是,国内某权威财经周刊发布了一篇深度调查文章,虽未点名,却详尽剖析了某些资本利用复杂架构跨境转移核心技术的模式,字里行间的指向性,让他如坐针毡。
他知道,自己输了这一局。不是输在资本实力,而是输在对方精准、刁钻,且完全在规则范围内的打击。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像一条毒蛇,咬在了他计划最脆弱的七寸上。
继续硬撑下去,只会让“辰夕资本”越陷越深,甚至可能引起监管层的彻底关注,那将动摇“基金会”在国内布局的根基。他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必须断腕求生!
他猛地转身,拿起内部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极少动用的号码。电话接通,对面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轻微的电流底噪。
“计划受阻,‘华科’项目……建议放弃。”江辰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
对面沉默了几秒,一个经过处理的、毫无感情色彩的电子合成音传来:“理由?”
“对手利用了专利法律漏洞,舆论开始发酵,继续推进风险失控,可能暴露更多关联。”江辰言简意赅地汇报。
“评估损失。”
“二级市场筹码浮亏约百分之三十,前期并购费用沉没。但核心目标(指专利)未能获取,是主要损失。”江辰如实回答。
“批准放弃。处理干净首尾。你的评估期,缩短。”电子音冰冷地宣布了决定,随即挂断。
“评估期缩短……”江辰握着发出忙音的电话,脸色更加难看。这意味着他在“基金会”内部的评价被降低,未来获取资源和支持将更加困难。这一切,都拜那个未知的对手所赐!
他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他必须执行“断腕”程序。
第二天,“辰夕资本”对外发布了一则措辞谨慎的公告。公告声称,基于“市场环境变化”和“对标的资产进行重新评估后”,决定“暂缓”对“华科高新材料”的并购计划,并强调此举是“审慎的商业决策”,符合公司及所有投资者的长远利益。
与此同时,陈默监控到,“辰夕资本”关联的海外账户开始不计成本地抛售之前吸纳的“华科”流通股,导致股价再次应声大跌,一度逼近历史低点。这种果断的割肉行为,虽然造成了账面损失,却也迅速回收了部分现金,避免了更大的流动性风险。
“他们放弃了。”陈默向陆然汇报时,语气带着胜利的喜悦。
陆然看着盘面上“华科高新材料”那根难看的大阴线,脸上却没有太多笑容。江辰的果断,反而让他更加警惕。这是一个懂得取舍、极度理性的对手,远比赵天宇那种蠢货难缠得多。
“盯紧他们的资金流向。”陆然吩咐道,“看看这笔回收的资金,下一步会投向哪里。”
他相信,江辰和“基金会”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偃旗息鼓。他们一定会寻找新的目标。
果然,几天后,钱思明通过特殊渠道传来消息:“辰夕资本”的投资团队,近期开始频繁调研几家位于华南、主营工业机器人和自动化设备的上市公司,似乎有了新的兴趣方向。
陆然将这几家公司的名字记下,交给陈默进行深度分析。他知道,与江辰的战争,只是从一场战役暂时告一段落,整个战争还远未结束。
就在陆然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江辰的新动向时,赵天宇这个麻烦,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迎来了结局。
吴建国再次约见陆然,这次地点是在东海投资自己的一间茶室,气氛比上次在金茂大堂吧更加私密。
“小陆,赵天宇那边,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吴建国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然微微挑眉,等待下文。
“天宇投资,爆仓了。”吴建国抿了一口茶,语气平淡,“他们在海外投的几个衍生品项目,因为杠杆太高,赶上市场剧烈波动,直接穿仓。连带拖累了他们在国内的几个主要资金池,现在窟窿很大,赵家正在四处救火,焦头烂额。”
陆然立刻想起自己之前对赵天宇那句“杠杆太高,容易爆仓”的警告,没想到竟一语成谶。这固然有赵天宇自身操作激进的原因,但背后是否……有眼前这位吴总推波助澜的影子?
吴建国似乎看穿了陆然的想法,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金融市场,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自己本事不济,摔倒了,也怨不得别人。我只是……提前看到了一些风险,稍微……规避了一下而已。”
他说得轻巧,但陆然明白,这背后必然是东海投资精准的狙击和毫不留情的收割。赵家这颗在省城盘踞多年的钉子,恐怕要被连根拔起了。
“谢谢吴总。”陆然真诚地道谢。不管吴建国是出于何种目的,客观上为他清除了赵天宇这个麻烦。
“不必谢我。”吴建国摆摆手,神色严肃起来,“清理掉聒噪的苍蝇,是为了让你能更专注地做正事。江辰这次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背后的力量,比赵家可怕得多。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陆然知道,这是吴建国在考量他下一步的价值。
“短期来看,‘华科’的专利争议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其价值需要重估,但这其中或许也存在一些被错杀的机会。”陆然沉稳地回答,“长期来看,我会继续沿着高端制造和产业链升级的方向深耕。江辰关注的新方向,工业机器人和自动化,也印证了这个赛道的潜力。”
他没有丝毫怯懦,反而展现出更强的进取心。
吴建国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保持这份敏锐和定力。东海投资‘明日之星’的计划,你的名额已经确定了。首批资金和资源,下周会到位。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这意味着,“然山资本”正式获得了沪上老牌资本的背书,拥有了更稳定的资金渠道和更广阔的资源网络。
离开东海投资,陆然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脚下的路也变得更加坚实。
回到办公室,他立刻召开了核心团队会议。
“赵天宇的问题解决了,东海投资的首期资源即将到位。”陆然开门见山,“我们第一阶段的目标已经达成——在沪上立足,并获得初步认可。”
陈默和刚刚赶来的赵文远(通过电话接入)都精神一振。
“但是,危机远未解除。”陆然语气转冷,“江辰和他背后的‘基金会’,就像隐藏在深海下的巨鲨,一次失败只会让他们更加警惕和危险。我们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
他看向赵文远:“文远,利用东海投资的资源,尽快在沪上组建一个更专业的投研和交易团队,规模控制在十人以内,宁缺毋滥。同时,江北的基地不能放松,那是我们的退路和根基。”
“明白,老板!”赵文远干劲十足。
他又看向陈默:“陈默,你的任务是升级我们的‘武器库’。下一步,我要一个能够初步进行多市场、多策略协同的交易系统雏形,并且,数据监控要覆盖全球主要宏观经济指标和地缘政治风险。”
“没问题,然哥!我已经有了一些构想!”陈默推了推眼镜,眼中闪烁着技术狂人的光芒。
最后,陆然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前世的仇敌。
“我们的新征程,开始了。”他轻声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断腕求生的江辰,获得了喘息之机的陆然。
双方都清楚,暂时的退却不是为了和平,而是为了下一场更加惨烈的搏杀。沪上这个巨大的角斗场,即将迎来更汹涌的暗流和更激烈的碰撞。
而陆然,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剑,准备迎接一切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