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的安全屋仿佛成了信息风暴中一个奇异的寂静点。窗外是典型的美国郊区景象,草坪修剪整齐,车辆偶尔驶过,与网络上及全球金融市场掀起的滔天巨浪形成鲜明对比。
团队在这里进行休整和再部署。陈默建立起更强大的信息屏蔽和监控网络,确保这个临时据点不被发现。彪子则带着人,以小镇居民的身份低调活动,熟悉周边环境,规划着数条紧急撤离路线。
陆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面前是多个屏幕,显示着全球主要财经新闻、股市波动(尤其是与“基金会”关联的上市公司股价持续暴跌)、以及各国监管机构的动态。他在评估第一波攻击的效果,也在寻找“基金会”防御体系的薄弱环节。
效果是显著的。斯特拉瑟已然身败名裂,被限制离境,其家族办公室和“普罗米修斯”部门陷入瘫痪,正被多国调查。“基金会”的声誉遭到重创,其隐秘的运行模式被暴露在阳光下,引发了广泛的警惕和质疑。
但陆然清楚,这远未到致命程度。“基金会”的核心决策层依然隐藏在迷雾之后,他们断尾求生,迅速与斯特拉瑟进行切割,公开声明其行为属于个人及旗下部门违规,与“基金会”整体无关。庞大的律师团和公关机器开足马力,试图将舆论引导向“个别害群之马”的方向。
风暴依然猛烈,但“基金会”这棵大树的根系,尚未被真正动摇。
陈默没有沉浸在初战告捷的喜悦中,他肩负着更重要的任务——找到通往“基金会”真正核心的路径。他将从U盘中获取的数据与“守夜人”共享的情报进行深度交叉分析,试图描绘出“基金会”更完整的组织架构和资金流向。
“斯特拉瑟的‘普罗米修斯’部门,主要负责的是‘湿活’和特定领域的商业渗透。”陈默向陆然汇报他的发现,“但‘基金会’的触角远不止于此。我追踪到几条与‘普罗米修斯’平行、但资金规模更加庞大的资金流,指向了几个不同的方向。”
他调出复杂的资金流向图:“一条持续流向开曼群岛的一个极其复杂的基金嵌套结构,最终受益人难以追踪;另一条则分散流入多家位于硅谷和波士顿的生物科技初创公司,这些公司都在进行一些……非常前沿甚至有些禁忌的研究,比如基因编辑抗衰老和意识上传相关;还有一条,若隐若现地指向了几个离岸的矿产信托,与‘深蓝矿业’的模式有些类似,但目标矿种更加稀有和战略化。”
这些线索纷繁复杂,指向了“基金会”更深层次的野心——不仅仅是资本操控,似乎还涉及长生科技、战略资源垄断等更为宏大的布局。
“有没有可能找到这些平行部门的负责人,或者更核心的决策者信息?”陆然问。
“很难。”陈默摇头,“他们的保密级别比斯特拉瑟高得多,网络痕迹几乎被完全抹除。就像……数字幽灵。”
就在陆然团队苦苦寻找突破口时,“守夜人”再次联系了他们。这次是霍费尔先生亲自与陆然进行视频通话。
“陆先生,你们的第一击非常漂亮,打乱了他们的阵脚。”霍费尔先生先是肯定了成果,随即话锋一转,“但正如你所见,这还不够。斯特拉瑟是弃子,真正的核心依旧稳坐钓鱼台。”
“我们正在寻找新的突破口。”陆然回应。
“或许,我们可以提供一个方向。”霍费尔先生缓缓道,“我们注意到,‘基金会’在硅谷投资的一家名为‘涅盘生物’的公司,近期有一项极其重要的临床试验即将进入关键阶段。这项技术据说与端粒体延长和细胞再生有关,如果成功,价值无法估量。”
陆然立刻想起了陈默提到的生物科技资金流。
“‘基金会’对‘涅盘生物’的保护级别非常高,远超常规。”霍费尔先生继续道,“我们认为,这里隐藏着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或许不仅仅是商业利益。我们计划对‘涅盘生物’采取行动,获取其核心研究数据。这需要你们在数字领域的专长。”
这是一个危险的提议。攻击一家受到“基金会”高度重视的尖端科技公司,风险比在华盛顿曝光证据更大。
“我们能得到什么?”陆然直接问道。
“共享‘涅盘生物’的所有数据。并且,如果行动成功,‘守夜人’联盟将动用所有资源,确保你们团队的核心成员获得永久性的政治庇护和新的、安全的身份。”霍费尔先生给出了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陆然沉默了片刻。这确实是一个可能触及“基金会”核心利益的机会,但也意味着他们要更深地卷入“守夜人”与“基金会”的战争,并且承担最主要的攻击风险。
“我们需要时间评估。”陆然没有立刻答应。
结束与霍费尔的通话后,陆然召集了团队核心成员——陈默、彪子(通过视频接入)——通报了“守夜人”的提议。
“太危险了!”彪子第一个反对,“硅谷是‘基金会’的老巢之一,防卫肯定比华盛顿更严。这摆明了是拿我们当枪使!”
陈默则从技术角度分析:“‘涅盘生物’这种级别的公司,其数字堡垒肯定固若金汤,而且必然有‘幽泉’或者同级别的安保力量参与。成功率……不高。”
陆然听着他们的意见,目光投向窗外宁静的小镇街道。他知道队友们的担忧都是对的。继续深入,无异于潜入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但是,退缩吗?带着现有的“战果”隐匿起来?且不说“基金会”是否会放过他们,“守夜人”提供的永久庇护和新身份固然诱人,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将永远活在伪装之下,过去的身份、关系都将割裂。更重要的是,复仇并未完成,只是伤及了对手的皮毛。那个导致他前世死亡的真正元凶,还隐藏在“基金会”的最深处。
前世的背叛与今生的追杀,如同双重的锁链,拖拽着他,无法回头。
“我们存在的意义,不就是把这个藏在世界阴影里的毒瘤连根拔起吗?”陆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华盛顿只是开始,不是结束。‘涅盘生物’可能是一个陷阱,也可能是一个阶梯,通往敌人心脏的阶梯。”
他看向陈默和屏幕里的彪子:“风险,我们很清楚。但有些路,必须走。”
陈默推了推眼镜,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如果然哥你决定干,我会找到办法敲开它的壳。”
彪子在屏幕那头沉默了几秒,重重叹了口气:“妈的,就知道劝不住你。干就干吧!老子倒要看看,硅谷的乌龟壳有多硬!”
基调已定。
陆然深吸一口气,对未来的危险心知肚明。他们将从风暴的追逐者,再次转变为主动潜入深渊的猎手。目标——硅谷,“涅盘生物”。
他拿起加密电话,准备回复霍费尔先生。
深潜者,已别无选择,只能向着更黑暗的深处,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