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幕

礼堂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后台一片狼藉的宁静。道具散落各处，妆发台上堆满杂物，空气中还弥漫着发胶、汗水和兴奋交织的独特气味。

“我们……成功了？”余璐瘫坐在一个装满羽毛的道具箱上，声音还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脸上却咧开一个大大的、傻气的笑容。

周白站在她身边，手里还捏着一段控制线，闻言，推了推眼镜，灯光在镜片上反射出冷静的光：“数据反馈显示，现场掌声持续了三分十七秒，远超平均水平。从客观角度，是的，我们成功了。”

“啊啊啊！周白你最好啦！”余璐猛地跳起来，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抱住周白的脖子，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她身上。周白被她撞得后退半步，身体僵硬了一瞬，最终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纵容。

另一边，洛花溅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件核心的“精卫”服装挂进特制的保护袋，指尖抚过上面每一处浸染的“沧溟”色和缝补的痕迹，像是在触摸一段凝结的时光。徐采依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帮她拉上拉链，然后递给她一瓶拧开的水。

“辛苦了。”徐采依的声音温柔得像晚风。 洛花溅接过水，小口喝着，摇了摇头，抬起眼时，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明亮而坚定的光。“不辛苦。很……值得。”她轻声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

那里，花醉月正被几个表演社的成员围着，听他们兴奋地复盘着刚才的演出。她脸上带着笑，从容地应对着，目光却时不时地越过人群，寻找着什么。

叶羽觞没有参与庆祝。她独自站在窗边，背对着喧嚣，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侧影，仿佛刚才舞台上那场惊心动魄的悲欢与她无关。

花醉月终于摆脱了围着她的人群，手里拿着两瓶水，径直走向窗边。

“庆功宴，去吗？”她将一瓶水递到叶羽觞面前，声音带着演出后特有的沙哑，却比平时柔软许多。

叶羽觞回过神，接过水，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不了。”她顿了顿，补充道，“太吵。”

花醉月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也不勉强，只是拧开自己那瓶水喝了一口，然后自然地靠在她旁边的窗台上，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是啊，是有点吵。”她轻声附和。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共享着这片喧闹中难得的静谧。后台的吵闹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玻璃隔开，变得模糊而遥远。

“最后那束光，”叶羽觞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身边人说，“补得很及时。”

花醉月侧头看她，眼底漾开笑意，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我说过，有我在。”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而且，我说了，让你看着我。”

叶羽觞握着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没有看花醉月，但耳根在月光的映照下，透出一点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粉色。她没有回应那句话，只是沉默着。

但这沉默，对于花醉月来说，已是最好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花醉月直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几分张扬，却不再带有攻击性：“走吧，叶大学者。虽然不去庆功宴，但忙了这么久，总该吃点东西。之前家店，这个点还开着，芋圆做得不错。”

这一次，叶羽觞没有立刻拒绝。她沉默了片刻，终于转过身，看向花醉月。月光下，花醉月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

“……好。”一个简单的音节，从她唇间逸出。

花醉月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比舞台上任何一束追光都要耀眼。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叶羽觞迈开步子，与她一起，并肩走出了后台，将那片狼藉与喧嚣留在了身后。

徐采依看着她们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转头，对还在小心翼翼整理东西的洛花溅柔声说：“我们也走吧？饿不饿？带你去吃宵夜。”

洛花溅轻轻点头，将最后一件小配饰收好，走到徐采依身边。这一次，她没有落后半步，而是与她并肩。

余璐还挂在周白身上，叽叽喳喳地说着要去吃烤肉。周白一边听着，一边弯腰捡起地上余璐掉落的发绳，顺手收进自己的口袋。

“走吧。”周白说。 “走咯！”余璐欢呼，终于从她身上跳下来，却依旧紧紧拉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外走。

校园的林荫道上，路灯将树叶的影子投得斑驳陆离。初冬的夜风带着寒意，却吹不散少年人心中滚烫的热度。

花醉月和叶羽觞走在前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交谈，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走出一段路，花醉月忽然停下，转身。叶羽觞也跟着停下脚步，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月光下，花醉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已经空了的深色玻璃瓶，在叶羽觞面前晃了晃，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和显而易见的满足。

“这个，”她说，“很好喝。下次……还能有吗？”

叶羽觞看着她被路灯和月光共同勾勒的眉眼，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心脏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她移开目光，看向路边光秃的枝桠，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清冷。

“看你表现。”

花醉月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她知道，这扇曾经紧闭的门，终于被她撬开了一道缝隙。

而缝隙里，透出了让她心驰神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