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走后的第三年,王伯在整理杂货铺仓库时,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铁盒子。盒子不大,锁已经锈住了,他费了些力气才撬开。
里面没有值钱东西,只有一沓厚厚的信,收信人栏都写着“林深”,却没有一封贴过邮票。还有一本摊开的素描本,最后一页夹着半片干枯的栀子花花瓣。
王伯看着那些信,忽然想起苏晚走前的样子。那天她来杂货铺,脸色白得像纸,却非要亲手把盒子交给王伯,说:“王伯,麻烦您帮我收着。要是……要是林深回来,就给他。要是他一直不回来,就……就烧了吧。”
当时他只当是小姑娘家的心事,没敢多问,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年。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信封边角都磨圆了,显然被摩挲过无数次。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拆开,只是把盒子重新锁好,放回了仓库最里面。他总觉得,林深会回来的。
又过了两年,林深真的回来了。
王伯把盒子交给林深时,看着他颤抖的手,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天。那时苏晚还是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蹲在巷口看蚂蚁搬家,林深背着画板从巷口经过,脚步顿了顿,伞悄悄往她那边斜了斜。
原来有些缘分,从一开始就写好了注脚,只是风来得太急,吹散了本该交握的手。
林深离开小镇后,王伯偶尔会去苏晚的小院看看。他发现画室的门总是虚掩着,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画架上永远摆着一张未完成的画——画的是小镇的初雪,巷口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像是在告别。
有一次,他看见林深坐在画架前,手里拿着苏晚的画笔,对着那张画看了一下午。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画里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竟分不清哪是画中人,哪是局外人。
后来,小镇通了公路,来了很多游客。有人看中了苏晚的小院,想出高价买下,林深没同意。他把院子重新翻修了一遍,保留了所有原来的样子,只是在院门口挂了块木牌,写着“待风来”。
没人知道这三个字的意思,只有王伯明白。
有一年春天,栀子花开得格外旺,满院都是香的。王伯路过小院,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声响。他推开门,看见林深正蹲在花树下,小心翼翼地把落下的花瓣捡起来,放进一个玻璃瓶里。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拾起易碎的时光。
“小林,”王伯忍不住开口,“这花年年开,捡不完的。”
林深抬起头,眼里有红丝,却笑了笑:“她喜欢。”
王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他知道,有些痕迹,风带不走。就像这栀子花的香,每年都会准时弥漫在小镇的空气里;就像那些画,永远挂在画室的墙上;就像林深眼里的光,哪怕被岁月磨得黯淡,也始终为一个人亮着。
风过无痕吗?
或许不是的。
它只是把痕迹藏在了最深处,藏在半片干枯的花瓣里,藏在未寄出的信里,藏在每个等待的清晨与黄昏里,藏在那个叫“待风来”的院子里,岁岁年年,从未散去。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