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衷肠

晨光漫过青芜院的竹篱，将凌熠辰与桑澈相携的身影染成暖金色。两人刚踏进食膳堂，喧闹的人声便像被风吹起的柳絮般涌来，幸冰霜率先挥着帕子起身，身后跟着虞水儿与冰娇，三双眼睛里满是打趣的笑意。

“哟，这不是我们清水宗最黏糊的一对吗？凌师弟、桑师妹，昨夜炼化灵药累着了吧？看桑师妹这气色，倒像是被灵力滋养得愈发娇俏了！”幸冰霜的声音清亮，引得周围弟子纷纷侧目，连膳堂角落的火夫都探头朝这边望来。

桑澈脸颊瞬间烧得通红，下意识往凌熠辰身后躲，却被他稳稳攥住手腕。凌熠辰拿起食盒，淡定地盛了两碗莲子羹，又夹了块刚蒸好的芙蓉糕递到桑澈碗里，才转头看向众人：“吃饭都堵不住嘴？今日练剑若有人跟不上进度，可别怪我请指导师兄加练。”

这话一出，起哄声顿时弱了下去，可幸冰霜仍不死心，凑到桑澈耳边小声调侃：“方才我可瞧见了，凌师弟给你擦嘴角的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桑师妹，你可得好好‘补偿’人家才行。”

桑澈羞得耳根发烫，只能埋头扒拉碗里的粥，却在抬眼时撞进凌熠辰含笑的眼眸。他指尖悄悄在桌下碰了碰她的手背，低声道：“桑澈姐姐，别理她们，快吃，一会儿该凉了。”

一顿早饭就在这样的嬉闹中结束，两人并肩走向演武场时，桑澈还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打趣目光，连脚步都不由得轻快了几分。

演武场上早已一片热闹，弟子们三三两两散开，有的挥舞长剑练招，有的盘膝打坐修炼。负责指导的大师兄刚宣布完今日训练内容，远处天际突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三道青色身影破开云层，稳稳落在场边。为首的青年身着青云宗流云纹长袍，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温润，周身散发的化神期灵力气息，让在场弟子纷纷侧目。

“是青云宗的人！”有弟子惊呼出声。

桑澈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紧，瞳孔骤然收缩——那人竟是她儿时在江南小镇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沈慕言！

沈慕言也很快瞧见了她，眼中闪过惊喜，快步上前：“阿澈，我终于找到你了！当年你家遭变故后，我四处寻你，若不是此次奉师门之命来清水宗交流，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凌熠辰敏锐地察觉到桑澈的慌乱，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语气带着警惕：“阁下是谁？找桑师妹何事？”

“在下青云宗沈慕言，”沈慕言拱手行礼，目光却始终落在桑澈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我与阿澈乃是青梅竹马，儿时父母便为我们定下婚约。今日前来，一是为宗门交流，二是为履行婚约，接阿澈回青云宗。”

“婚约？”这话如同一道惊雷，演武场上瞬间安静下来，弟子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两人身上，议论声此起彼伏。

凌熠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转头看向桑澈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桑澈姐姐，他说的是真的？”

桑澈心中又慌又乱，连忙摇头：“不是的，凌熠辰，那只是儿时的玩笑话，我从未承认过！”

可沈慕言却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当年阿澈母亲亲手交给我的定情玉佩，上面刻着的‘澈’字，便是最好的证明。阿澈，你怎能不认？”

桑澈看着那枚熟悉的玉佩，脑海中闪过儿时模糊的记忆——江南的烟雨里，母亲牵着她的手，将玉佩递给沈慕言，笑着说“以后阿澈就拜托你照顾了”。可那些记忆早已被岁月冲淡，如今她心中装着的，只有身边这个会叫她“桑澈姐姐”、为她寻灵药、为她护法的少年。

“沈师兄，”桑澈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是清水宗弟子，心中也已有喜欢的人，这婚约，作不得数。”

她说着，下意识看向凌熠辰，眼中的温柔与坚定，让凌熠辰心中的冰冷渐渐消融。可沈慕言却不肯罢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青云宗同行的弟子拉了拉衣袖，只能不甘地冷哼一声：“阿澈，我不会放弃的。你迟早会明白，只有我才能给你最好的未来。”

待沈慕言等人离开，演武场上的议论声仍未平息。凌熠辰全程沉默着，直到训练结束，都没再主动说过一句话。桑澈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中满是愧疚，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夜色渐深，青芜院的灯火次第亮起。桑澈正坐在窗前整理今日练剑的心得，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起身开门，就见凌熠辰站在门外，月光洒在他身上，映得他眼底满是委屈，像只被遗弃的小兽。

“凌熠辰，你怎么来了？”桑澈刚开口，就被他一把抱住。

凌熠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还夹杂着几分哽咽：“桑澈姐姐，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桑澈心中一紧，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没有喜欢他，从来都没有。”

“可是他说你们有婚约，”凌熠辰的声音愈发委屈，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他是化神期，还能给你更好的修炼资源，你会不会觉得……觉得我不够好，就不要我这个‘小师弟’了？”

桑澈这才明白，白天他看似平静，实则早已将那些话放在了心上。她抬手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凌熠辰，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修为高低，也不是什么资源。是你在望月崖上叫我‘桑澈姐姐’，是你带我去迷雾谷寻凝露草，是你彻夜为我护法……这些都是沈师兄给不了的。”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眼：“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不管有没有婚约，不管他是谁，我都只会喜欢你一个人，只会认你这个‘小师弟’。”

凌熠辰的眼眶渐渐泛红，却还是不放心，又紧紧抱住她：“那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见他，好不好？我怕……我怕他会把我的桑澈姐姐抢走。”

“好，我答应你。”桑澈轻声应着，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心中满是柔软。

月光透过竹叶洒下，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凌熠辰抱着她站了许久，直到夜色渐浓，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却仍牵着她的指尖不肯放开：“桑澈姐姐，那我看着你进屋，我就在门外守着，等你睡熟了再走。”

桑澈笑着点头，看着他站在门外的身影，心中满是暖意。她知道，这个总叫她“桑澈姐姐”的少年，看似坚强，实则藏着一颗敏感脆弱的心，而她能做的，便是用余生的陪伴，让他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委屈与不安。

夜色渐深，青芜院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院门外的身影，仍静静地守着。